“真没想到高考后的暑假这么难熬。”——公子记。
中考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直到最后一天天气才开始晴朗起来。
当中考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苏沅然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站在三楼的老位置,看着底楼密密麻麻的人群。
初三年级的学生前前后后回了教学楼,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愁眉不展,有的面无表情。
事到如今,考试成绩是好是坏已经改变不了,能做的不过是调整自己的心态。
底楼人头攒动,苏沅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易尉阳。
他穿着深蓝色的短袖,外面再加一件灰色马甲。
易仕海和他老婆也来了,站在底楼的坝子里,和其他同学的家长攀谈。
趁老师给学生交代考后事宜,苏沅然回了教室收拾东西,背着书包下了楼,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此刻正聊得热闹的家长们。
即使易仕海是她的语文老师,她也不敢上前去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老师交代完了,班级里响起同学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吼声。
那是人在经过长久煎熬后解放时的呐喊。
易尉阳和一个女生并肩走出了教室,面带笑意说着什么。
她拿着手机,对着易尉阳拍了很多张照片。
照片上他身边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照片上有他就好。
易尉阳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父母,小跑了过去,脸上还是带着欢快的笑意。
易仕海抬起手拍了拍易尉阳的肩,说了什么,只见易尉阳点了点头。
他们一家人开始朝学校前门走去。
苏沅然跟在他们身后,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那一刻,她有点想她的爸妈。
就在要出校门时,易春从校外回来,与易尉阳一家人撞了个正着。
她笑得灿烂,大大方方地给他们一家人打了个招呼。
苏沅然在后面,怕被易春碰到,赶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易春走了后,再行动时已不见了易尉阳一家人的身影。
她也没再犹豫,转身就走回了寝室,走得很慢很慢。
大雨过后太阳终于升了起来,金色的光影洒在校园里,微风轻拂,花草摇摆。
却都和苏沅然无关。
一到寝室,苏沅然就把书包放了,坐在书桌旁,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
那上面是易尉阳的企鹅资料,她已经看了很久很久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心里觉得委屈、郁闷,她就会忍不住打开易尉阳的个人信息界面,傻愣愣地盯着看。
他的个人昵称、签名和头像一次都没有换过。
苏沅然猜测他中考完后上网的时间会多起来,心里这才好受点。
中考结束这天正是周日,苏沅然在床上躺了会儿,又出了宿舍。
她去看了学校那堵贴满租房信息的墙,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每一张,从里面找出了几个和教师公寓挨得近的租房。
干完这件事后,她又在校园里一个人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还去了一趟教学楼,从一楼慢慢走到四楼,再从四楼慢慢走下来,最后走到了易尉阳的班级外。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连一本书也没有。
她对着门旁边的班级牌子照了一张相片,居然发现门只是轻轻合上,并没有关闭。
看了看周围,只有几个人,苏沅然趁其他人不注意,推开门偷偷跑了进去。
她还清楚地记得易尉阳坐过的最后一个位置。
她坐到了那上面,四周打量,想着易尉阳坐在这里能看到些什么东西,还特意抬头看了看二楼自己经常站的位置,想着易尉阳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她。
突然听到了来打扫教室的工人的声音,苏沅然赶忙跑出了教室,去了经常偶遇易尉阳的小卖部。
她买了一桶很久没吃过的方便面,一个人坐在小卖部旁的小桌旁,一口一口吃得极慢。
易尉阳中考离开校园那天,苏沅然就吃了这一桶方便面。
晚自习课间,立默走了过来,手指敲了敲苏沅然的桌面,苏沅然抬头,两人对视了几秒。
“很伤心?”立默轻声问道。
苏沅然抿着唇,很轻微地点了点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立默扬起了几分笑容,安慰道:“他只是毕业了,又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苏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还会来,只是我遇不到了。”
高一年级的学生人数比初三多太多,一层楼是绝对容纳不了的。
易尉阳高一,苏沅然高二,不会再在同一栋教学楼。
这么大个校园,她去哪儿见他啊,即使可以见到他,又有什么身份呢?
如果不是偶遇,哪里会有这么多故事。
立默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旁的顾榆榆和顾灿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知道苏沅然没有精气神的原因。
顾榆榆:“苏哥,你要去表白啊,还有机会的。”
顾灿附和道:“去表白吧。”
苏沅然侧头看着他们,语气平淡:“不想去了,荒唐。”
“哪里荒唐?我不懂。”顾榆榆质问道,很是不解。
顾灿思索了几秒,竟也开口道:“嘲笑别人荒唐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苏沅然没再说话。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坚定地想要去表白过。
有人说,和喜欢的人告白就是在告别,她却不用担心。
因为她在告白前,就已经算是和喜欢的人告别了。
还有人说,告白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还是不用担心。
因为无论她告白与否,他们都不会成为朋友。
暗恋的人活得都那么心酸,她好像还是最心酸的那一个。
**
初三年级一走,教学楼里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不少,没有那么压抑。
只是没过几天学校就下达了高一年级学生分科的通知。
选理科还是选文科?
这是一个世纪难题。
苏沅然的理科实在是太差了,文科即使没怎么学也比理科考得好。
可是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理科。
父母一直都让她选理科,理由是以后选专业的范围大,好找工作。而苏沅然是看到立默、顾榆榆、曾可都选了理科。
她不想一个人被分到文科班去,在再也没办法偶遇易尉阳的情况下,连自己的朋友们也见不到。
更何况,这个班的语文老师还是易仕海。
离高一年级放假也只有两个星期了,苏沅然偶尔走在教学楼里还是会触景伤情,想着易尉阳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这天,又是周五,迎来了易仕海的两节随笔课。
上课铃响了后,他没有立马让同学们拿出随笔本,而是打量了一下讲台下的学生,然后缓缓说:“今天一大早啊,我就和易尉阳一起去c大拜访了一位书法大师。”
“这位大师呢,长年在c大的后门广场处练书法,拿着一只大毛笔沾了水,在地上写,每块瓷砖上写一个毛笔字,太阳光出来后,那些干了的地方,他就再拿毛笔写。”
“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在坚持。”
“所以我就希望,易尉阳能够趁着这个假期好好去学学。即使他的书法没有长进,也要让他学会坚持,学会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不怕麻烦。”
当“易尉阳”三个字在苏沅然耳旁响起时,她几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眼里的光亮了几分,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易仕海,兴致勃勃地听他讲关于易尉阳的事。
原来,他在跟着大师学习书法啊,可惜她却不能去看。
易仕海又闲扯了一小会儿后,才开始讲随笔,先在幻灯片上给大家分享了一下他上一届学生写的一些东西。
“你只有站在雪中,才知道什么是雪。”
苏沅然的理解是:你只有真正去喜欢了一个人,才知道什么是喜欢。
“刀口舔蜜或许也是幸福。”
苏沅然的想法是:幸福是这三个月刀口舔蜜的日子?
“难过的是,我目光能及的地方,你不在那里,我思念所及的地方,我到不了那里。”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沅然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她把一旁的随笔本拿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将这句话抄了下来。
无论易仕海说什么,她都会往她喜欢易尉阳这件事上想。
除此之外,她听歌的时候也这样。
那几天,加油少年里的王俊凯唱了改编词的《样》。
最让她打动的是那句——你不是不善良,而是我太不坦荡。
一直以来,都是她太不坦荡了。
明明喜欢人家,千方百计地去偶遇他,和他说话,和他有一点点的互动,她却又极力隐藏自己的喜欢。
自食恶果。
她很用心地演了一场独角戏,还打动了周围的几个观众,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晚上回寝室,顾榆榆和顾灿在企鹅上聊天,却发现易尉阳在线。
她立马大声地对苏沅然说:“苏哥!易尉阳在线!快快快!找他聊天!”
苏沅然明显一怔,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看到好友列表里亮起的风景头像,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怂了,又怂了。
顾榆榆见她犹豫不决,恨铁不成钢,用自己的号给易尉阳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吗?学弟。
:嗯
看到易尉阳的回复,顾榆榆又吼道:“苏哥,快过来,他回我了!”
苏沅然“啊”了好多声,赶忙跑到顾榆榆身边,盯着她手机上了聊天界面看。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哇,居然回你了!不过你要找他说什么啊?”
顾榆榆想了想,又发了消息过去。
:中考考完啦,是不是超级开心?
:嗯
顾榆榆又看到易尉阳回复的“嗯”,有些烦躁,对苏沅然抱怨道:“你家季节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惜字如金啊。”
苏沅然却还是笑得灿烂,催促道:“你再发一条试试嘛,看他回复什么。”
顾榆榆见苏沅然一脸期待的模样,一时不忍心,又发了消息。
:还会回学校吗?
:会
顾榆榆:“……还是一个字!老娘不和他费了!”
苏沅然撇了撇嘴,央求道:“再发一下嘛!”
“拒绝!我家灿灿我都没理了,才不在易尉阳这受气呢,要发你自己发。”
苏沅然没法,只好回了自己的位置,又盯着易尉阳亮起的头像发呆。
算了,发吧,反正也不会和他碰面。
:嗨。
:嗨。
:你好。
:你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沅然
苏沅然十分震惊,她真的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其他的也全是隐藏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
:早就知道了啊
苏沅然懵了。
什么叫早就知道?
“盘底的洋葱,对你全心全意。”——姑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