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若猫着个腰,就透着门缝往里看去,就见朝歌在书房里静坐着,手执一本书在看。
莲若缩了缩脖子,对着旁边的飞鱼招招手,小声道,“飞小鱼,你觉得你师父今日心情如何?”
飞鱼本来正双手扒着门,正往里面看,一听莲若如此问,头也不转一下,撇撇嘴道,“师父素日便是如此,无悲无喜淡漠的很。”
莲若摸了摸鼻子,好像真的如此,朝歌素日里就跟挂在墙上的画的似的,让人伸手摸不得,就怕玷污了他的嫡仙风度。
“那你师父可有什么喜欢的事物?”莲若又问。
“弹琴,下棋,看书,侍弄花草,除却这些,我就真真不知道师父还会做什么了。”飞鱼答道。
这也太无趣了吧?!难怪朝歌素日里冷冷淡淡的,就连整个熹微宫都是如此,莲若心里想道,竟又忍不住微微有些闷闷,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样想过。
小仙儿在边上飞着,本想飞去找朝歌,却被莲若一把拉住,抱在了怀里。
见小仙儿有些不高兴,在怀里挣扎,莲若小声哄道,“小仙儿宝宝乖~回去做烤鸡给你吃,好不好?”
小仙儿一听有烤鸡吃,立马也不挣扎了,睁着个大眼,忽闪忽闪的。旁边的飞鱼斜眼看了一眼,发出嗤笑。
莲若狠狠瞪了飞鱼一眼,飞鱼才悻悻的偏过头去。
朝歌其实早在莲若飞鱼来之时,就已经发现了,他本以为二人会直接进来,谁知道却在门口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朝歌不动声色的往门外看了一眼,又伸手拿了杯茶水,微微喝了一口。
莲若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必须快刀斩乱麻,于是乎,拉着飞鱼,连门也没敲就往里走去。
飞鱼一惊,忙喊,“哎哎哎,莲若快放手!不要打搅师父清修!”
莲若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道,飞鱼这个不要脸的。
莲若见朝歌只是皱了皱眉,连个头也没抬,显然没有开口跟他们说话的意思。
到是旁边的飞鱼,规规矩矩的向朝歌行礼道,“飞鱼拜见师父!”
这时,朝歌才微微抬眼,看了看飞鱼以及莲若,微微一颌首,示意飞鱼起身。
“飞鱼,前几日让你背诵的佛法,你可记熟了?”朝歌淡淡的出声问道。
飞鱼如遭雷击,瞬间懵了,完了完了,他其实还不曾看过,更别说背诵了。
莲若见飞鱼哭着一张小脸对着她使眼色,忙就要打圆场,谁知朝歌似看出二人的小把戏,淡淡的看了莲若一眼。莲若被朝歌看的心里毛毛的,心里暗道,飞鱼啊,飞鱼,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恩?”朝歌放下手中的书,双眼看着飞鱼。
飞鱼急的一脑门子的汗,糟糕了,鲛人泪没讨到,自己却先遭了殃。
飞鱼咬了咬牙,只好跪下道,“师父,飞鱼知错了。。。。。”
莲若看着朝歌始终神色淡淡的,也不似要发怒,心里暗暗替飞鱼松了口气,谁知朝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莲若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那便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月,罚抄佛经百遍。”
啊?!飞鱼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罚抄事小,可是面壁思过事大,等他再出关,那北海恒儿肯定就嫁于那鲛人首领了。
“师父。。。。。。”飞鱼可怜巴巴的喊道。
“恩?”
“师父~飞鱼其实有事相求~~~”
“可以,等你面壁思过完,你再求不迟。”朝歌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飞鱼还欲再说,可是一看到朝歌那清冷的神情,又怵了,只是向旁边的莲若使了使眼色。
莲若明白飞鱼的意思,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见桌上有一盘干果,于是小跑过去,拿起那盘干果。又蹭蹭蹭的往朝歌面前蹭去。
“朝歌~~~~~”莲若软着嗓子喊了一声。
朝歌用余光看了莲若一眼,就见莲若双手托着盘干果,一脸讨好的对他笑,笑的那叫一个。。。。。谄媚。。。。
朝歌以为莲若要给飞鱼求情,遂不搭理她。莲若又等了许久,也不见朝歌看她。于是莲若又生一计,伸手招呼了小仙儿,。小仙儿有些茫然的看了过来,扇动着小臂膀就飞了过来。
莲若一把抱住小仙儿,又偷偷在小仙儿耳边交代了句什么,待朝歌看去时,就见莲若抱着小仙儿,一精一兽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好不可怜。
朝歌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说吧,到底何事?”
莲若见有效果,忙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那瞬间变幻的神情,让边上的飞鱼,嘴角抽了抽。
“朝歌,是这样的,我和飞鱼想向你讨一讨那鲛人泪。”莲若厚着脸皮道。
“为何?”
“这,这,这。。。。”莲若有些不知如何说起好。难道她要跟朝歌说,要那鲛人泪是为了坏人姻缘?当然,那也算不得好姻缘。
飞鱼在下面眨巴眨巴眼睛道,“师父,是北海水君,他的爱妃容貌有瑕,特别向我来讨要,我与那北海水君略有交情,所以,所以。。。。。”
好啊,飞鱼这家伙,言简意赅的说完,竟连那恒儿也省去了,莲若斜眼看了飞鱼一眼,暗想道,定是飞小鱼看上那个恒儿了。
“世间万物皆为化相,相犹心生,心不动,则化相不动。飞鱼,这种道理,你早该知道,下去吧,为师累了。”朝歌向飞鱼挥了挥手,飞鱼见话风没有转机,遂起身正要退下,见莲若还欲再说,忙上前一把捂住莲若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朝歌见二人离去,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并非是他不给,而是他忘却了,他竟然想不起来,他把那鲛人泪放在了何处。
朝歌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中仿佛有画面跳过,一瞬间又消逝不见了。
“呜呜呜”莲若叫道。
飞鱼见离书房够远了,于是放开了手。
“飞小鱼,你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救那个恒儿了嘛?”莲若问。
“不是不救,只是师父心意已决,再说无益。”飞鱼苦笑。
莲若揉了揉飞鱼,以示安慰,飞鱼黑着脸躲开了。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如何?我只能先去闭门思过了。”
莲若心下里思索,想了一阵,附在飞鱼耳边道,“要不,咱们去将那鲛人泪给偷出来?”
飞鱼一惊,大叫道,“你疯了不成?”
“嘘嘘嘘,小点声儿!”莲若拉着飞鱼,示意他不要激动。
“莲若,我可跟你说,师父他可比你看上去,更加冰冷无情,你可莫去触犯他老人家,否则,连皇兄都保不住你!”
“我知道,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你说的么?比起那个恒儿的命,你说孰轻孰重?”
“师父重。。。。。”飞鱼小声说道。
莲若气恼,伸手就要打飞鱼,飞鱼忙的躲了开来。
“不过,恒儿也非救不可!这样,你随我前去北海一趟,咱们还是在鲛人首领那里想想办法。”飞鱼提议道。
莲若也不反对,于是二人下界,前往北海。
元清宫中。
念薇跪在地上,嘴里碎碎道,“娘娘,莲若又去了熹微宫!是奴婢亲眼所见。”
凰霓裳坐在桌前,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微微一笑,说道“又是她孤身前去?”
“不是,这次带了她的那只小兽,还有……”念薇声音沉了沉,又道,“还有二皇子。”
飞鱼?凰霓裳微微皱眉,道“你可听到什么?”
“奴婢只敢远远跟着,只听到那莲若口中说着什么鲛人泪。”念薇想了想,道。
鲛人泪?鲛人族?这个莲若想做什么?凰霓裳拿起桌上的一根镂空簪子,斜斜的插在发间。镜中如斯美人娇艳欲滴,额间一朵七色堇,熠熠生辉。
“下去吧。”凰霓裳轻启朱唇。念薇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凰霓裳放下手中铜镜,微微笑了,她记得朝歌有一滴鲛人泪。鲛人泪是南海鲛人族的圣物,鲛人落泪成珠,但鲛人族又天生不爱落泪。这鲛人泪乃历代鲛人族圣女所有,每一代圣女都是处子之身,一旦被破,就会落一滴眼泪,化成鲛人泪。所以万年也难得一滴,轻易不会送人。
其实,朝歌的那滴鲛人泪从何而来,她心里是清楚的。凰霓裳叹了口气,仿佛不愿再想起那陈年旧事。
朝歌啊朝歌,难道你当年对那汐若也…………
不对,凰霓裳苦笑,朝歌不会对汐若动情,动情的只是那个瑶池仙子汐若而已。可他………
当年,凰霓裳一时间失去父君,母妃,唯一的哥哥还陷入了沉睡,一时间心中大痛,而当时的凰族内忧外患,她不得已一夜之间长大,带着小邪,在拥护她的将领帮助下,渐渐将凰族纠纷压下去。
有一次,她又去看望躺在玄晶冰棺中的兄长时,又一次落泪。她心里悲痛难耐,又十分想念朝歌,于是偷偷前往天宫,不顾一切的去熹微宫找朝歌。她其实只是想再看一看他,一眼就好。
结果,她看到了她今生都不想看到的场景。
一身绯色长裙的汐若,趁着朝歌熟睡之际,红着小脸,偷偷亲了朝歌一口。亲过之后便飞一般的跑开了。
当时的凰霓裳只当朝歌已然睡熟,并不知情,谁知她竟然看见朝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原来朝歌他并没有睡着!
凰霓裳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熹微宫的,她只知道她的心都要碎了,她从前只当朝歌是万佛之主,看破红尘,对谁都不会动情。哪曾想,他竟然对一个守护瑶池的小仙动了情!
凰霓裳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真的不甘心。
当时的凰霓裳被愤恨冲昏了头脑。于是,她做了一件,让桦弦怨恨了她数万年的事………
其实,也全然不能怪她不是?如若那个汐若和桦弦相爱,她会成全他们。但是那个汐若竟然爱上的是朝歌!
凰霓裳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满是花草仙木的院子一如数万年前的样子。
她现在是明白了,朝歌当年并没有爱上汐若,要不然,在她灰飞烟灭,元神尽散时,他为何眉头都不曾动过一下?
万佛之主果然是万佛之主,他可以爱天下人,却单单不爱,深爱他之人。他可以保护天下人,却也能轻易将一个人伤的体无完肤。这,就是他们的佛主。
凰霓裳微微笑了,她并没有输。她嫁给了桦弦,朝歌仍是朝歌,数万年过去,也未曾变过。
至于那个莲若,凰霓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看在桦弦的面子上,她本来可以不动她,但她竟然也同从前那汐若一般,去勾引朝歌,那便怪不得她了………………
窗外,微微吹起一阵风,无数的花瓣落了下来。
凰霓裳素手一拂,一朵花落在了手中。凰霓裳慢慢握紧,脸上泛起微笑,本来便冷艳的脸,又增了几分颜色。
伸开手来,手中的花便化作了灰,随风散了…………
桦弦啊桦弦,你与我的儿时情谊,霓裳还记得,只是……不久也便到头了吧………
不知是何人,传来长长的一声轻叹,混在微风中,慢慢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