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被陈道长叫起。陈道长带着杨庐走到岛的中央,道:“你的性子中有一股狂野之气,有些时候难以平心静气,若是让你悟道不但对你没有益处,说不定还会对你极大的害处。”杨庐道:“就是因为骨子里有一股狂野之气所以才要修身养性,何以你说我不适合修道?”陈道长道:“你能放下一切远离尘世吗?”杨庐道:“不能。”陈道长道:“你既然不能放下尘世的牵绊又何必来修这苦行一般的道。”杨庐道:“我只听过佛陀有苦行,怎么道也有苦行?”陈道长道:“这道对心无牵绊的人来说自然不是苦行,但对你这般留恋红尘世间的人来说就是苦行。若让你一直清净无他你能做到吗?”杨庐道:“道长,万事不可强求,我还是……”
陈道长道:“我看你小子有大才,不如我将这帝王之学教给你吧。”杨庐道:“奇门遁甲?”陈道长道:“这是我最得意的学问,你若能学明白了则可纵横天下无人能敌。”杨庐道:“不知奇门遁甲有何玄妙之处?”陈道长道:“昨夜我用了一夜的功夫在你前方五步出摆下了方圆百丈的奇门遁甲阵,你若想知道奇门遁甲有何玄妙之处可以进去看看就是。”杨庐道:“我曾听师父说过有八卦迷魂阵也能困住人,但被困住的人若能精通八卦阵就能从容出阵。你这奇门遁甲阵是不是也能困住人?”陈道长道:“若将这奇门遁甲阵摆好了莫说是一人,就算是千万人也能轻易的困住,不但能困住还能困死。”杨庐道:“世间哪有这样玄妙的东西。”陈道长道:“你若不信大可进去一试。不过在进去之前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这奇门遁甲。”杨庐道:“道长请讲。”陈道长道:“奇门遁甲就是由奇、门、遁甲三者组成。‘奇’就是乙、丙、丁三奇。‘门’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遁’即隐藏,‘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若你有足够的定力和功夫可以从休门突围,否则从休门突围必死无疑,若能精通奇门遁甲则可从生门从容出阵,若不慎从伤门强突就算你有通天只能也难免受伤,杜门处处暗藏杀机,如若看不透其中的杀机则杜门就是死门,若能利用杜门则可藏匿形迹,若是运气好也能从景门安然出阵,若是不小心闯入死门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若能碰巧也能从开门从容出阵。如今我摆的这粗陋的奇门遁甲阵易通八方,阵眼不断的游走,八门也在生生的轮转,若不明其理千万不可强突,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现在我就带你进阵一观。我摆的这阵法虽然简陋,但处处隐藏杀机,你千万不可离我身边三步,否则难逃性命。”
杨庐心道:“道长说的玄乎,不知这阵法是否真有这样的威力。”愣神间陈道长已拉过他的手走入阵中。
杨庐进入阵中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细微的风仍然吹拂这周边的树叶,不知名的鸟儿扔在鸣叫。杨庐心想这阵法说不定没什么用。正这样想着陈道长已拉着他向里行去。走了数步杨庐心中一阵悸动,他仿佛感觉到后面跟着一个东西,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东西在他脖子后面轻轻的吹着冷气。杨庐回过头看时却没有见到任何的东西,只有随风摇荡的树木。
陈道长见他回顾便道:“魔由心生,且不去管这些幻象,过一会自然消失。”杨庐连忙收摄心神紧紧的跟着陈道长走着。陈道长走的极慢,每一步都要仔细斟酌。杨庐道:“道长在计算该怎么落脚吗?”陈道长道:“不是,这里面处处暗藏杀机,任何一个东西都可能致你我于死地。”杨庐跟着陈道长走了数步背后的那东西果然不见了。
杨庐刚送了一口气忽听一阵异响,陈道长道:“不用管,跟我走就是。”陈道长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打了一个霹雳,吓得杨庐险些跳了起来。霹雳过后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杨庐道:“这也是阵法中的吗?”陈道长道:“不好,这不是阵法中的,我摆阵的时候是按照晴天来摆的,现在下起了小雨将将阵法大乱了,你一定要跟紧我,我现在就带你出阵。”
杨庐心中一惊,不敢离陈道长身边半步,紧紧的跟着陈道长。刚走了几步忽而狂风大作,将那淅沥沥的小雨劈头盖脸的打向杨庐。狂风过后又起了一阵浓浓的大雾,连在身前的陈道长都看不清楚。
陈道长道:“这风和雾是阵中的幻象,你不用理会,紧跟着我就行。”杨庐道:“我们为何不按原路返回?”陈道长道:“我们走进来时的门是生门,现在已经变成了死门,若是原路返回莫说是你,就是我也难逃性命。”
杨庐道:“那如何寻找生门?”陈道长道:“现在西为乾宫,是吉门,赶快向西走。”刚走了几步陈道长道:“不好,西又成了兑宫,大凶之兆,快退。”
杨庐被陈道长这么一阵呼喝心中烦乱,是以退得慢了一些,冷不防见一棵粗壮的大树忽然向杨庐压来。杨庐大惊之下向南闪避,总算是在危机之间躲开了这棵大树。但也同陈道长相离数步。
此时大雾正浓,如同黑夜,杨庐道:“道长,你在哪里?”杨庐使尽了力气大喊也没有听到陈道长的声音。杨庐心道:“这阵法果真是厉害,若是不明所以就被困在这阵中当真是难以逃脱。”杨庐惊慌了一阵就摸索四周的事物,说也奇怪,杨庐刚行了几步那浓厚的大雾忽而就极为迅速的消散了。杨庐大喜,极目望去却没有见到陈道长的影子。杨庐大声道:“道长,你在哪里?”喊了数声却无回应。杨庐不通阵法如何能出去,只好待在原地静等这陈道长来相救。
杨庐寻了一块圆滑的石头就要坐下,哪知刚坐下忽觉屁股下一阵火热的疼痛,杨庐看那石块却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杨庐试着去摸那石块,触手却觉得十分的扎手。原来是一棵凤尾蕉杨庐心道:“这是什么鸟阵法,怎么一个满是刺的东西竟会看起来像是一块圆滑的石头。那这大雾在这转瞬之间消失也是假的,我面前定然还有浓厚的大雾,只是我看不见而已,奥,不对,道长说这大雾也是假的,这阵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在我面前的是一条通衢大道,说不定是什么陷阱,眼前明明是一棵树我却能穿过去。”想到这里杨庐心中大喜,便向着前方的凤尾蕉走去,哪知刚走进就觉一阵刺痛。杨庐恼怒之下也顾不得这凤尾蕉的叶子极为扎人,便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提在了凤尾蕉的叶子上却没有半分的感觉,就像踢在了虚无的空间。杨庐心中大为的恐惧,在也不敢四处乱闯,只好静静的站在哪里。
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杨庐忽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人向这边走来。杨庐大喜道:“道长,我在这里。”那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是低着头慢慢的向杨庐走来。杨庐远远的看去觉得那人浑身一片猩红,特别是脑袋,几乎就是个血袋子。杨庐一惊,饶是他胆大包天见了这等的情景也是心中惊惧,忍不住的后退了半步。那人慢慢的走到杨庐面前,细看之下那人竟跟方文远又几分的相像。杨庐道:“你已经死来还来这里做什么?”“方文远”一字一顿道:“我是来报仇的,你见到杨庐了吗?”他抬起了满是鲜血的头对着杨庐。“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五官。杨庐强忍这内心的恐惧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死了找他报仇,他死了也会找你报仇的,你想想你能斗得过他吗,要真要那样的话,那你的日子岂不是过不好了?”“方文远”道:“我不管那些,我就要他过不好、我就要他过不好……”口中念叨着就木然向前走去。刚走了几步忽而转过身来道:“你就是杨庐对不对,我要杀了你。”杨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一时间无良策,就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是拈花仙。”他曾听大哥说过当年拈花仙就用了一招就将方文远打了个半死,杨庐心想方文远心中定然对他极是恐惧。“方文远”道:“我这就走,我这就找杨庐去,你不要杀我。”说着急速的消失在杨庐的视线。杨庐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脸上落上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杨庐一擦竟然是血,大惊之下抬头看去却见他头顶树冠上挂着一人,那人身上不绝的留下血来。杨庐虽然知道这是幻象,但他曾为杀了宗山十二寨和天锦堂的人而深深的愧疚,此时忽然见到他们的尸身让他如何不惊。那挂在树上的尸身摇晃一阵就落了下来,紧接着不断有“人”从树上掉下来,仅片刻就有百余人掉了下来,将杨庐围在一个圈子里。杨庐不断道:“不用怕,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幻象……”想到这里又想到因为他而死了这么多人,就算这一切是幻象又能怎样,死的这些人也是性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杨庐就这样想着眼前的“人”不断的变换,先是宗山十二寨人,继而是那群官军,继而是韩武燕,他们个个神情木然的看着杨庐就像瞪着一块干枯的木头一样。一直被这样一群幻想出来的“人”瞧着不禁内心发毛,杨庐吼道:“你们这群混蛋,快过来杀我啊,看着我做什么?”他身前的那群“人”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杨庐道:“好,我输了,我不应该杀你们,你们想怎么着?”韩武燕沙哑着嗓子道:“天锦堂灭了,没了、没了、许城阳要杀我了、他要杀我了。”他双眼瞪着杨庐干巴巴的说了这几句话。杨庐被他们的眼神逼的几乎要疯掉了,大喊道:“我今生在也不来这奇门遁甲阵了,在也不来了……”杨庐喊过之后心里舒服了许多,在环顾四周时那全活死人一个都不见了,杨庐心里打了一个突,揉了揉眼睛向四周看去确信那群活死人已然离开才放下心来。
杨庐经过这么一阵折腾身心俱疲,也不管地上有什么就躺了下来。杨庐躺下来休憩了一会,忽然听到有人耳边窃窃私语。杨庐睁开眼来却没有见到人,他知道这是幻象也不去理会。但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响亮,杨庐听那说话的声音像极了陶砚心,杨庐大叫一声睁开眼睛却见到陶砚心正同一人在窃窃私语,两人靠的十分的紧凑十分的亲密。杨庐走向前却见另一人竟然是自己。杨庐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抬起头来道:“你是谁?”杨庐道:“我是杨庐。”陶砚心也抬起头来面向杨庐道:“你不是二哥,他才是我二哥,你定然是冒充的。”杨庐见她俊美的脸庞心中一阵泛酸,心道:“你这家伙怎么占了我的位子,骗了我二妹,我一定要杀了你。”这样想着就掏出了匕首向“杨庐”的心口扎去。“杨庐”一脸惊异的看着他,道:“你为何要自杀呢?”杨庐悚然一惊,心道:“我怎么又要杀人,难道我性子中的狂野就是杀人吗?”杨庐见“杨庐”的神色惨然,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杨庐心中一软便要将那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匕首及体忽听陶砚心道:“二哥,不要,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杨庐道:“你有你的二哥,我不是,我是别人的二哥,不是你的二哥。”陶砚心道:“我只有你一个二哥,那有另一个二哥。”杨庐在看眼前的景物时却不见了“杨庐”的身影。杨庐道:“‘杨庐’哪里去了?”陶砚心哭道:“死了,他死了?”杨庐道:“他是怎么死的?”陶砚心道:“他是为了救我死的。”杨庐道:“这怎么可能?”陶砚心道:“他死了我怎么办?”杨庐道:“‘杨庐’死了还有我呢,你不要怕。”陶砚心抬起眼泪婆娑的眼道:“真的吗,你真的会对我好吗?”杨庐道:“你是知道我是一只很喜欢你的,不过你的心全放在‘杨庐’的身上,现在他为了救你死了,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可好?”陶砚心道:“那你没有事可以做吗?”杨庐道:“对啊我还有事呢,不过那也没有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陶砚心道:“你能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杨庐道:“王图霸业总是很重要的,但无论如何也不比你重要,若是你不喜欢王如霸业我就同你归隐山林可好?”陶砚心道:“可是‘二哥’刚死了,我不能跟你走。”杨庐道:“没事,我会等着你。”陶砚心道:“好,那你就先等我一阵吧……”陶砚心的脸渐渐的模糊起来,继而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杨庐道:“你……”“陶砚心”笑笑却不说话,却是慢慢的消失。
杨庐几乎要崩溃了,对刚才的幻象茫然不解,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变作了另一个人,也不知陶砚心为何变作了他人。杨庐沉默了许久也理不出头绪来,呆了一阵就沉沉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长的时间,睁开眼来却见眼前一片荒芜,却是一片金黄的沙漠。杨庐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头顶炽热的太阳炙烤着他,杨庐口干至极,想找水却怎么也找不到。杨庐慢看的挪着步子,也不知走了多长的时间忽然就回到了小岛上。杨庐大喜,连忙打下来一个椰果,将那汁液喝了才舒畅了不少。杨庐环顾四周发觉自己仍然是在原处,就像是没有动过一般。杨庐暗自庆幸没有动,要是懵然不懂闯入死门或是惊门现在恐怕是已经死了。
杨庐正这样庆幸着就觉得周身的景物迅速的移动起来。杨庐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情就被一阵狂风吹倒。他爬起身来见西面不远处起了数丈高的大火,东面却是波涛汹涌,就似将整个大海压了过来。杨庐惊骇之下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向南狂奔而去。慌乱之中也不辨东西,腿上被凤尾蕉划得鲜血淋漓,杨庐忍住痛狂奔,也顾不得什么死门还是生门了。
奔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庐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经来到了海滩上。而他的身后的大火洪水却不住的向他涌来。杨庐心道:“要是我到了海滩那就是出了阵法了,怎么还会有这等的幻象?”
杨庐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其小无内,其大无外”这话出自易经,当时杨庐还不当回事,此时想起了这句话就有了印证:这阵法虽然大小有限,但若不从生门出去,就算是能安然走遍天下也是身在阵中,这阵法就是其大无外的最好诠释。杨庐心道:“现在我到了海滩陈道长会不会看见我?我会不会看见他呢?恩,他若是在阵法之外自然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他,他若是在阵法之内想必也是看不见我……不对,他就算是在阵法外也看不见我,他同我处在完全不同的空间。这个奇门遁甲阵就是将我带到了另一个空间。”杨庐忽然想到先前看到的“杨庐”和“陶砚心”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哪一个空间?是在现实的世界还是身处阵法中?若是在现实的世界,那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为什么能够看到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若是假的,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象……
念头未转完眼前的平静的大海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巨浪遮天蔽日,几乎有千余丈高。杨庐心道:“我不必跑了,就算我生了翅膀也逃不出这阵法。”索性躺在了松软的沙滩上。他静等着大浪将他打到海里去,哪知那滔天巨浪忽然就不见了踪影。杨庐站起身来见重重的幻象都已消失,只有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杨庐心道:“这又是什么情况?”转过头时却见陈道长站在一棵椰子树上,正向树林里张望。杨庐大喊道:“道长,我在这里。”陈道长这次听见了杨庐的声音,他纵身一跃从椰子树上跃下,来到杨庐的身边,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杨庐将在阵中的事全说了。陈道长道:“我找不到你之后就全力寻找生门,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出了这遁甲阵,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出不了这阵法,所以就在外面将阵法撤去,这才救了你的性命。”
杨庐奇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怎么感觉像是经过了好几天呢?”陈道长道:“这是你的幻觉。”杨庐道:“你我为什么初时呆在一个地方总是没事,后来又是巨浪,又是大火的?”陈道长道:“你先前误打误撞的到了阵眼里,所以无碍,后来阵眼移动,将你带到了惊门,所以你才有重重的幻觉。”杨庐道:“我若是不去理会这些幻象会有什么后果?”陈道长道:“你看见的水火可以说是幻象,也可以说不是幻象,若是你不理会那你必死无疑,否则这阵法又有什么用,若是只叫人心生幻觉那就不是阵法了。只是在这阵却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我只是让你见识一下这阵法的威力。”陈道长续道:“怎么这阵法的威力还可以吧,你想不想学?”杨庐一想起在阵中所见的“方文远”“韩武燕”等人心里就是一阵悸动,他道:“这阵法杀戮太重,我不学了。”陈道长道:“真不学?”杨庐黯然道:“不学了,多谢道长。”陈道长道:“那我也不强求。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