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
武舍之内,子川和宇夕彼此吐露心扉,同时回忆起了儿时的往事。
在子川三岁那年,在遇到师傅的那天早上,子川再次从家中偷偷溜了出去。
至于家,多年以来,在子川的印象当中总是那么模糊,甚至对于他的爹娘,无非都只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子川能记起的,就是家里当时房子很多,院庭很大,人也很多,整天闹闹哄哄进进出出,还有,子川记得,他似乎还有一个哥哥。
但当时,他的父母子川非常严厉,这也是导致他会偷着跑出去玩原因。
三里外的聚贤庄,便是子川常去戏耍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子川的“娘子”。
在玩过家家时,一个小妹妹总喜欢扮子川的娘子,子川便天真的以为她就是他以后的媳妇。
跑出来的理由就是为了和媳妇玩。
因为就在那天早上,小妹妹答应,可以和子川一起探讨人体结构学了,为了能让小妹妹更加深刻的理解,子川还亲自扒.光她的衣服,为她一一指点。
从那时起,子川就立志要成为一代名医,最好是妇科大夫,可万万没想到,后来的生活偏偏把他打造成了一介武夫。
也就是在这时,子川的师傅出现了。
那天下午阳光真的很好,师傅长发飘飘,穿着一身白色长裙,修长而精致的身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香味。
她的美,让三岁的子川不知所措,竟然挨千刀地一把推开了一丝.不挂的小妹妹,顺势钻进了师傅她老人家的裙子里面,然后抬头,看见一朵洁白而迷人的云彩。
师傅拽着子川的大腿,好半天才将子川扯出来。
小妹妹被子川莫名其妙的推倒在地,一时嚎啕大哭。
脸泛红晕的师傅,拍拍子川的小脑袋,二话不说,只是朝子川微微一笑,便伸出手来,示意要带子川走。
师傅的笑,似乎带着某种忧伤,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小蛮腰,以及她那葱白的玉指,瞬间融化了三岁的子川,使子川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甚至还犯.贱的让师傅抱着他走。
多年以后,子川才知道,当时他被师傅拐走后,村民们赶到子川消失的地方,看到赤裸裸的小妹妹时,都认为子川是畏罪潜逃。
之后,师傅带着子川,来到集市上,遇见了子川的父亲,两人简单说了些什么,师傅便把子川带走了。
而这,也是子川心里的一个疙瘩,纵然他当时并不喜欢那个家,但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就如此把儿子交给一个陌生的女人,就算这个女人再漂流,子川也很不舒服。
从那刻起,本来就对父亲有点恨的子川,便开始连本带利的憎恨起他的父亲,甚至憎恨他的那个家。
但是,随着子川年龄的不断增长,对于家,对于父母,还有那个模糊的哥哥,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的期待。
但这一切,他都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但如今,宇夕的出现,突然燃起了他对家的一种渴望。
武舍之中,场面多少有点尴尬,虽然当时两小无猜,可时至今日,都已长大成人,再想起当年往事,当然不免有些害羞,尤其是宇夕,虽然平日里浪荡不羁,此时却少女心此起彼伏。
尴尬归尴尬,但子川和宇夕再看对方,却多了一层亲切。去浮醒人家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人和子川提起过小时侯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或是说出他是谁。
而今,这个童年的玩伴,尤其还属于比较要好的玩伴,突然重逢之后,那种激动感慨的心情,也只有子川和宇夕能感受得到。
子川告诉宇夕,他这十几年去了一个叫浮醒人家的地方,拜师学艺,现如今学成下山来到禹州,然后就阴差阳错的进了武府。
宇夕告诉子川,她也是两年前才举家搬到禹州,来禹州之后,父亲就在禹州开了那间酒楼。
直到有一天,宇夕看到父亲手中拿着子川那块玉坠,才突然想起了子川。
那块玉坠,是子川出生时就戴在胸前的,宇夕的父亲自然不认识,可宇夕却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正是当年扒光她衣服的那个混蛋吗!
宇夕就向父亲打听子川的下落,最后打听到子川去了禹州武府,便对父亲提出她也要去武府。
宇夕的父亲本来就有此意,可以前宇夕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不想今日却主动提出,一时间欣喜若狂,请来武府老在他酒店赊账的武师,然后事情就办的很顺利。
到武府之后,宇夕虽然功夫平平,只会几招简单的鞭法,可是她聪明伶俐,而且为人即豪爽又有钱,最重要的是人长的可爱,便迅速成立一个什么夕阳派,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至少是不会被人欺负的地步。
接下来,宇夕四下打听子川的下落。
最后,终于从子川耳后那颗小小的黑痣,确认了子川的身份,便开始存心戏弄子川,以至于闹到如今这般地步。
至于子川所说的那枚金翅,宇夕发誓不是她干的。
子川嘿嘿一笑,告诉宇夕,这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那又如何?!
两人越说越激动,差点跪下来八拜结交。
子川问她:“那咱们老家现在怎么样了?一切都好吧?什么时候咱们回去一趟,我也好认认家门。”
子川内心有点小激动,说不定回去可以找到爹娘。
可刚才还嬉笑畅言的宇夕,听了子川问老家的时候,突然却却沉下脸来,一言不发。
子川不懂其意,便再三追问。
于是,宇夕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让子川刚才还处于激动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宇夕说:“我搬到禹州也有两年多了,对老家的一些情况也不是很熟悉。但是,我听我爹爹说,就在前不久,离聚贤庄三里远的地方,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好像还是什么朝廷命官,也就是这户人家,发生了一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整整一家人,全被杀了!”
子川呆住了,内心一紧,沉默了好长时间,才缓缓地问:“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家的孩子吗?”
宇夕小心翼翼的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因为的你从小就离开了,而且你每次来我们庄子玩,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跑来的。”
子川开始莫名的心慌,点了点头,不在言语,脸色非常难看。
宇夕在一旁见子川痛苦表情,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子川问宇夕:“那你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吗?”
宇夕顿了顿,朝四周看看,然后小声对子川说:“这事说来可怕,我爹爹一再嘱咐我不要对任何人说,所以你一定得保密。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当时,有人看见过凶手,是一帮穿着黑衣服的人,那些人武功极高,而且轻功非常好,走路像是在地上漂着一样。”
子川顿了顿,强压心中的悲愤,问宇夕:“那你知道那户人家,具体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宇夕想了想,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这次倒不是怕被别人听到,而是当时子川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从这种脸色中,宇夕已经感觉到子川与那个被屠之家,有着某种联系。
宇夕说:“听父辈们说,那是一个大户人家,而且朝廷的什么命官,好像是什么国师还是什么,这是那个大官的老家,平时他都住在京都,每年只回来一次,没想到那天,他刚回来,全家老小就遭遇不测。”
子川一拍桌案!
没错,就是国师!
也正是林狼交给他的案子。
可子川此时震惊的不是这件案子,而且他的身世!
他清楚的记着,距离聚贤庄三里远的地方,就只有一户人家,而他,三岁那年,就是从那户人家跑出去的,而那户人家,也正是自己的家!
所以,子川突然认识到,如果宇夕所说不假,那他几乎就可以断定,他就是国师的儿子!至于是不是亲生的,鬼才知道。
子川脸色沉黑沉黑,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刀光剑影惨绝人寰的场面。
亲人!这个名词第一次在子川的脑海里产生强烈的震动,如果宇夕所说不错,子川的那些亲人,以及子川以前似乎梦到过的爹娘,也许就是在那次屠杀中丢掉了性命。
怪不得师傅说,若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查清国师一案,那这个人就是子川。
子川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国师的儿子!
可是,新的问题又开始折磨子川,那就是,师傅肯定知道他的身世,那为什么师傅不亲口告诉他?
一时间子川矛盾重重,痛苦不堪。
子川开始疯狂在屋子里踱步,一会儿撞倒凳子,一会儿猛拍桌子,心里面一种无名的冲动开始肆意的冲撞,可他此时仍是一片迷惘,找不到任何可以缓解情绪的办法。
宇夕一直在旁边担心的看着子川。
直到有人推开门,外面的阳光霎那间刺入屋内。
突然,子川来到宇夕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爹说的没错,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说!”
说完,子川才猛然回头,大步踱门而出。
子川的内心像是被火烧一样灼热,他横冲直撞,一直来到武府中央的洞心胡,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刺骨的湖水瞬间侵入子川的身体,冰与火的交融展开厮杀,子川将全身埋没在水里,直到差点憋死的时候,才将头猛得甩出水面,然后就这么一直在湖里漂着。
天光大亮,有人把子川当成死尸从湖里捞出,那些个武师认出子川之后,竟然没有做任何急救措施,就准备将子川成殓起来待时发送。
幸亏子川猛咳一声,彻底苏醒过来,围观的众人才失望的散去。
子川记得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不但有院方的领导和武师,还有众多生员,叶楠也在其中,小宇夕在一旁哭哭啼啼,月郎在边上问子川,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没事跳什么水?
那个李大头带着一帮人,手里捧着着花圈前来奔丧,但见子川没事,一下子破涕为笑,扔掉花圈,拉着子川的手不住的说:“副帮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千万不敢有事啊,大头帮的发扬光大还依仗着你呢!”
其实,当时子川跳进湖里,只是想凉快凉快,以他现有的功底,完全可以保证自己不被淹死。
可武府里的领导一致认为子川有自杀倾向,府令把子川拉进他的书房,一直把他深切教导至下午,才放子川出来。
当时,子川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贴在身上特别难受,很想快点走出书房,可这个眼瞎的府令就是看不到这点。
从书房出来以后,子川往浣衣房走去,此时正是教课时间,院子里没有多少闲人。
前面不远,就是子川他们武堂的浣衣房。
虽是夏季,但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再加上微风习习,竟然让子川冷的发抖。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浣衣房。
可就在子川准备进入洗衣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里面有人!而且好像还是女人。
这就奇怪了,一般情况下,都是男生员的往女生员的浣衣房跑,好借机参观一下女生员穿衣服的动作要领,可今日怎么却有女生员跑到男浣衣房来了。
但当子川走近一看时,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里面的那个女子,正是叶楠!
叶楠!叶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子川停住脚步,在暗处观瞧。
此时的叶楠,竟然鬼鬼祟祟,如同做贼!
子川屏住呼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偷窥。
叶楠一个闪身,便到了子川的衣柜之处,身法之快,令人拍案叫绝!
子川见过叶楠和宇夕在私下里比武,那是一场简单的切磋,虽然叶楠输了,但是子川看出了天宇是灵山派的传人,却始终没有看清叶楠的路数到底是跟谁学的。
只见,叶楠到了子川的衣柜之前,环顾四周,然后从袖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衣柜,伸手进去,拿出了那枚小小的金膀,又急忙揣进了怀里,关好柜子,闪身形,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冷静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叶楠走后,现场只剩下了子川一人,心中顿时痉挛!
他再次陷入了凌乱之中。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几乎不敢去细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着不可控制的变化!
叶楠!子川最信任的一个人!
良久,子川才走进浣衣房,换好衣服,踌躇了半天,向他们的武舍走去。
子川进了武舍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叶楠,此时,叶楠正在若无其事的温习功课!
武师见子川进来,以一个含有同情和怜悯的手势,示意子川可以列席其中。
休息时间,叶楠对子川说道:“你可以啊,这回全武府的人都知道你了。”
子川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和叶楠说话,因为怕她看出什么破绽。
一时间,子川感觉刚才偷金翅的人不是叶楠,而且自己!
但他又不得不接住叶楠的话,就说:“这倒无所谓,关键是你也不关心关心我,万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后半生该怎么过啊。”
叶楠朝子川投来鄙视子川目光,说:“就你,打死我,我都不信你会自杀!是不是尾随哪个漂亮的姑娘,然后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
子川说:“你这没良心的,我都这样了,你还调戏我,欠收拾!”
叶楠不屑的看了子川一眼,转身走人。
子川看着叶楠的背影,如负释重。
她的背影,和刚才在浣衣房里的那个叶楠,完全判若二人。
夜里,子川简单吃了点东西,很早就蹲到叶楠宿馆下的墙角暗处。
子川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子川感觉叶楠晚上会有活动,二是叶楠晚上若没活动,那他就得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