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以后你就跟着我,这世间再没有邢夫人,只有邢氏,你就当先前已经死了,这会儿重新活了一辈子。”躺够了,君明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跑了一趟关城就混了这么一身衣裳简直太亏了。
邢氏跟着她爬起来,一言不发满身狼狈的跟在她身后。
怎么能当做是重新活一回呢?那些事情她永远都忘不了,忘不了又怎么走的出来,可是她又必须忘了。
自己活够了又何必连累其他人,既是欠这小姑娘一命,只能余生相报了。
“邢婶婶,你知道不知道再往前走是哪里?我好像迷路了?”
按时间太阳这会儿也该落山了,她必须在天黑之前寻个地方落脚,顺便再寻一些吃的,可是眼前的黄沙一眼看不到尽头,竟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好了。
邢氏虽然在玉门关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从来就没有出过关城,她一问也只是摇头,应了一句我不知。
君明月好想哭,没有指南针,没有小帐篷,没有水,什么都没有,这才刚刚开始,最恐怖的是没有方向,她要怎么样才能绕回峡口去。
太阳在视线尽头只留下半张脸,开始起风了。
大漠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晒的脱皮,晚上冷的哆嗦,明月倒是无所谓,但是邢氏明显有些受不住了,步子越来越慢,很快就与明月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君明月认命的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地方,就在这里吧,希望我们运气好一点,安全过夜。”沙漠里,处处都是杀机,比人可怕多了。
邢氏低着头喃喃道:“都是我连累了姑娘。”
君明月无所谓的摆摆手“别动不动想死就不算连累我。”
沙丘的后面稍微能挡一下风,君明月摸了摸怀里不离身的火折子对着邢氏道“趁着亮我在附近看看有没有活物可以垫肚子,不会走远,你不要害怕。”
邢氏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当真是没敢走多远,运气不好,只抓到一条胳膊粗的蛇,还是带毒的蛇,只有火没有水,君明月利索的用随身带的柳叶刀抠掉毒囊直接连皮一起烤成了碳,然后才用了一根小棍子把外层的焦炭剥开,里面是一层细细的肉,少的可怜,她只吃了两口便没法再吃了,还有个人,不能光顾自己。
远远的便见邢氏靠在沙丘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咯噔一声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感觉到身边的动静邢氏惊恐的猛然抬头,君明月已经站到她跟前。
假装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神色,将挖出来的肉递到她面前“烤了点肉,将就着先垫垫吧。”
邢氏没有说话,接过肉一点点的往嘴里送。
君明月亦不再说话,坐下来靠着沙堆仰头看着天。
她在等天黑,白日里天晴的不错,晚上该有星星,等星星出来就能辨别清楚位置了。她必须尽快带着邢氏回峡口,然后再入关一次,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二郎也走了大半年了,她没有得到他的半点消息。
记得走的时候她跟四郎说过要养鸽子,如今看来该养鸽子的不是四郎,而是自己。
天还没有完全黑头,星星便一颗颗的从夜幕中跳出来,君明月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等着北极星出现,再看见那颗亮闪闪的星星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再一看邢氏,许是身心太疲惫已然沉沉睡去没有了半点动静。
夜里突然就变了天,冷风呼啸,君明月猛然惊醒,一头爬起来才发觉身上盖着厚厚一层黄沙。漫天的繁星一颗也看不见了,风卷着黄沙吹的分不清楚天地。
她抬手护着自己的眼睛,听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被大风刮的簌簌作响,若不是两只脚埋进地下半截,就她这小身板保准被刮飞。
邢氏!
她心中突然一惊,吃力的拔出脚在地上打了个滚,哪里还有邢氏的影子。
是自己跑了还是被大风刮走了?
这风是才刚刚吹起来的,来势汹汹却还远不到直接把人刮走,邢氏这是自己跑了?
不对,自己睡觉一贯警觉,尤其是在这种不安全的地方,她根本就不会熟睡,何以根本就没有听见半点动静?
勉强走了几步便再迈不开脚,暴风呼啸着冲过来,她迅速往后一倒,饶是如此也没能来得及,跟前的沙丘瞬间被移为平地,她自己被席卷来的黄沙包裹着飞了出去。
人在大自然面前总是弱的不能看,哪怕自以为很强悍。
沙尘暴过后天都要亮了,原本凹凸不平的沙丘一夜之间全部变了样,君明月满身是土的从沙子底上爬了出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晕乎乎的,鼻子里耳朵里嘴边里都是沙土,体验了一把被活埋的感觉,逃出生天后她再一次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这会儿呼吸才是珍贵的,去他妈的鞑子,去他妈的张氏李氏。
喘足了气,顶着一头的土开始继续往前走,一场沙尘暴吹的她再一次迷失了方向,至于邢氏,这会儿怕是早就不在了,自己算是多管闲事了一回,人家本来就不愿意活的。
约摸两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黄沙地带,依旧是一片戈壁滩,可是到底能看见几根杂草了。那有些发黑的绿色在此刻看来比亲人还要亲。
就说嘛,若是这边全是沙漠,那些匈奴人怎么活,吃土么?
最难得的是往前一段的时候她碰见了一大片枸杞树,枸杞树上的枸杞还没有成熟,不过树上有几只鸟挺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