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山形如其名,在腹地有一处耳蜗状的深谷,终日被黑色浓雾笼罩,寸草不生,鸟兽避之,日月光华到了谷口也会戛然而止。
这是一块被人神共弃的土地。
青寒和言婆婆站在谷口。
“这里被封印了七千年了,今日巨变不似寻常山崩,老身是怕...”言婆婆欲言又止,干枯手掌在巨兽屁股上一拍。
亏了这只幻化而成的石兽无心无志,得令后只管向黑雾中行去。初时未见异常,可还不及百步便见那庞然大物身僵腿硬,如负万重大山般难以动弹,艰难的迈出最后一步,石兽便四分五裂成无数石块散落一地。
全部过程无声无息,这山谷好像能吞没一切,包括声音。
“婆婆这下放心了吧。”
言婆婆一生历经大小风浪,现下人虽迟暮,直觉却仍敏锐,颇为担忧的对青寒说道:“可我总觉不安。”
“哼,都放出来才好呢。”青寒冷冷回道。
言婆婆摇头叹道:“唉,时候未到啊。”说罢转身颤巍巍离去,走了几步见青寒还立在原地,遂嚷道:“老婆子我想飞回去,青寒呐,你来化只鹫鸟出来。”
青寒被婆婆逗得一乐,赶紧追上去伴在左右。如果可能,她愿意与婆婆相守终此一生。
可世间的“如果”总是与“愿”相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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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法堂城东市最大的茶庄。
二楼转角处临街的雅间,两人端坐其中,茶博士沏好茶水关闭房门悄声退下。
“可是有消息了?”
“还未。不过据我观察,似有另一拨人也在寻查此物。”
“哦?何人?”
“不确定,但想必也不会是寻常人。”此话意有所指。
“嗯,没错,此物可遇不可求,就看谁先遇到。”说着从袖笼中摸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所以,有劳你了。”
“多谢四公子!”荷包在手便知斤两,揣好赏钱再不多话,江湖人拿钱办事,道义如此。
“可知前几日的异象是何来路?”
“众说不一,大都不是吉兆之言,四公子听之了之即可。”
“那依你之见呢?”四公子端起茶碗,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这...”心中一咯噔,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位公子,罢了,既认定他是可交之人,那便敞亮说话吧。于是娓娓道出他在异动后如何从几处山川变化最大的地方入手,逐一在舆图上标记连线,“看似各地的异象杂乱无章,实则有迹有律,只是颇为奇怪的是,我在舆图上定位出的异动中心地却毫无动静。”
“是何地?”
“大雪山。”
“在何处?”
“赡部洲南。”
会见结束,依旧一人先行离去。
四公子慢悠悠品呷着香茗,临窗打望街上往来人群,面上完全是富家公子的慵懒模样,心中却已闪过无数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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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学宫明令规定不可暴露身份,龙离怃和千山一月决定先自行到持地山边界会合,再在那里搭乘即墨家的商船共同前往赡部洲。
俱芦洲的即墨家,生意遍布洲海行当众多,名号那是响当当的,按照即墨的说法,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家的营生。
“诶,要是直接说你俩是我的同窗也算是暴露身份吧!”即墨见这两人自上船后都不怎么搭他的茬儿,终是想出了个正经问题。
“也是啊,得咱们仨先统一好口径。”
见龙离怃有了回应,即墨立马来了劲,说道:“我有个法子,你们就做我的伴读书童和贴身侍女好了!”
此言一出,别说龙离怃的暴脾气了,就连一直默然的千山一月都白了他一眼。
“嗨,我开玩笑、开玩笑哈,就算你们同意我都不会同意的。”即墨赶忙赔笑,“我们既要住在一起,又不能让周围人起疑...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傍晚时分,商船终于停靠在了赡部洲东南边的凫国埠口。
三人只带了简单的随身行李,走上甲板跨过踏板,踩在了实实在在的土地上。
船工开始七手八脚的卸货,忙乱的码头没人特别注意到这三个刚下船的年轻人。
龙离怃突发感慨,轻轻叹道:“我们这就算踏进娑婆世界了?!”
千山一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
“柴叔!”即墨挥舞手臂高呼。
人群中一个踮着脚尖四下张望的干巴老头儿颠颠儿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作揖道:“少爷...让您久等了。”说完接过即墨手中的包袱,却看见还有两人,“少爷,这二位是?”
“哦,这是我爹新近拾来的两个孩儿,这个是...”即墨边拍着千山一月的肩膀边向柴叔介绍,说到这里登时卡住,这身份本就是假,又岂能道出真名,可在船上时竟忘了胡诌个名儿出来,只得用力捏了一下以给千山一月暗示。
“我叫千山。”千山一月说完微微颔首致礼,瞬间化一切尴尬于无形。
龙离怃也同时会意,还未容即墨介绍便甜甜说道:“柴叔好,我叫龙五。”
“啊,原来是二少爷和小姐,恕老朽眼拙。”言罢稽首补礼,“这里人多且杂,三位上车回老宅再叙吧。”
三人紧随柴叔的引领上了马车,即墨寻了个空子对龙离怃说道:“龙五!这名儿霸气啊。”说完还有模有样地竖起了大拇指。
龙离怃眉眼一挑,笑道:“从此我就叫龙五了,你们可别叫岔了啊。”
即墨拍了拍胸脯表示牢记在心。
再看向千山一月,没成想他竟学了即墨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逗得二人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