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舜哥哥,你还好么?
第二天,林雨辰精神好了许多,便一个人到园子里去散步。
恍惚间,有萧声从远处传来,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让人莫名地想落泪。
是谁?将萧声吹得如此悲凉?
林雨辰小心翼翼,轻抬莲步,循声而去。
园子里飘来桂花的香气,若有似无,沁人心脾,原来,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八月了。
终于,在院子的西南角,那片繁茂的桂花树下,林雨辰看到了,手持长萧的司马云龙……白衣胜雪,发丝如墨,轻逸出尘,衣袂飘飘,,连他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一层哀伤……
这个总是笑得如春风般的男子,也有这么忧郁的一面么?
林雨辰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不敢出声,生怕打碎了这么一副安静地画面。
“林姑娘,你……不累么?”司马云龙突然转过身,眼里,笑意盈盈。
他那样的笑,太过耀眼,太过暧昧,林雨辰面上一红,原来,他知道她站在身后啊!
“呃,不累!”
“那林姑娘就再站一会儿吧,在下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某人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举步便走。
林雨辰一愣,突然就有些生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等等!”
“林姑娘还有事?”
看着一张脸笑得满是无辜,林雨辰更加生气:“承蒙司马公子搭救,大恩大德,雨辰一定铭记在心,可雨辰已在府上叨扰多日……”
“请便!”
林雨辰又是一愣!这个司马云龙,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呀!
“那好,明日一早,雨辰就……”
“请便!”
“喂!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风度呀!”林雨辰终于忍无可忍,大吼出声!
被压抑了两年多的本性,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嚣张高傲的林雨辰,再次破茧而出!
是啊,再一次从死亡边缘回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它绝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改变而有什么不同,她越软弱,别人就越欺负她,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改变?
“不是林姑娘自己要走的么?”
“谁说本姑娘要走的?我只是说我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有些闷了,明天一早想出去走走!”
开玩笑!她为什么要走?现在她一没钱财二没人脉,出去后怎么生活?还有,墨之尧派来的追兵,没找到她的尸体,自会不会善罢甘休,一离开司马云龙这把保护伞,她不就只能等死么?
再说了,司马云龙又没赶她,她为什么要走?就算他赶她,她也要厚着脸皮赖吃赖喝赖保护是不是?
司马云龙的脸上仍然微微笑着,似乎完全没有将她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那好,明天在下就陪林姑娘四处走走!”
“那就多谢司马公子了!”
她才不管他怎么看她!
在飞云宫躺了一个多月,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她完全是一无所知,她现在最想的,就是上街去探听一下消息,父亲,哥哥,还有之舜,他们都怎么怎么样了?
房间里。
“什么?少主陪你上街?”小翠惊叫出声,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看林雨辰,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是呀,有什么不对?”
“你不怕八大护法?”
“为什么要怕?是司马公子自己同意的呀!再说了,八大护法在哪?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八大护法?女的?林雨辰脑子里却突然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几个月前丞相府的刺客,当他身中蛇毒之后,正是被八个年轻貌美的女女救走……那八个女子称灰衣男子为少主……
一个激伶!
她很快被自己大胆的猜想吓倒了!
如果这个司马云龙和那个面具男是同一个人……那么,自己目前的境况,似乎不太妙啊!
才出狼爪,又落虎口,这的确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自己并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还一直都把他当好人呢!
过了一会儿,小翠小心翼翼地捧了副画进来:“林姑娘,少主吩咐奴婢把这个送来,说是给林姑娘解闷的!”
林雨辰漫不经心地打开,突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气血一阵翻涌,她无力地抓住小翠:“你们少主在哪?快带我过去!”
“小主在碧寒池等姑娘呢!”
“这么说,他早知道我会过去?”
一路上,林雨辰几乎是小跑着前进,她太想不通了,他为什么有这幅画?他姓司马,和娘亲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林姑娘,就是这里了,您自己进去,奴婢还有事呢!”小翠指着一处石门。
“嗯,你去忙吧!”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进去……
半晌,突然尖叫一声,红着脸往外冲。
冲到门口,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无奈,只能转头,看着池子里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你是故意的!”林雨辰绯红着脸。
“你说对了!”池子里的男人大大方方地承认着。
“为什么要骗我过来?”
“好像是你自己要来的!”
林雨辰抓狂:“好吧,我问你,你……你倒底是谁?”
本来想问你倒底要干什么,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半路便变成了你到底是谁,其实这两个问题都差不多,一样的没营养。
“飞云宫少宫主,等同于宫主。”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你问的什么,在下便答的什么。”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有我……有司马如雨的画像?”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是我先问你的!““这是我的地盘。”言下之意,这里的一切由我说了算。
一时之间,事情陷入僵局。
这时,林雨辰眼睛一扫,发现池子边堆着司马云龙的衣服,唇边不由得浮上一丝坏笑:“好,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把你的衣服全部拿走,等下你就这样走出去好了!”
池子里的人笑得更欢:“在下以为,林姑娘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你觉得,你走得出去么?”
经他一提醒,林雨辰猛地想起,门口的那块大石,就是十个林雨辰也休想搬动……换言之,自己要出去还得求靠他呢,怎么自己竟蠢到想要威胁他?
想到这里,她笑容里有了讪讪的味道:“那个……我只是跟公子开个玩笑。”
典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能欺负就欺负,不能欺负就投降,这是她生命的前十六年奉行的人生信条,唯一一次不识时务地惹了太子妃,便落了个很悲惨的下场。
但是此时……
话没说完,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嘶嘶地响声,林雨辰回头一看,立刻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啦!
蛇!
好多好多的蛇!
没来得及跑开,那些大的、小的、扁的、长的,黑的、红的、花的爬行动物,就将她团团围住,伸着长长的信子,朝她吞吐着。
嘶……
嘶嘶……
恐怖,森冷,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那些蛇纷纷停在离林雨三尺选择的地方,再也没有靠近。
司马云龙眯了眯眼睛:她身上果真藏有蛇毒?
林雨辰吓得花容失色,口不择言:“司马云龙,你太卑鄙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就用蛇来对付我!快!快叫你的蛇滚开!”。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地蛇和林雨辰惨白的脸,司马云龙的眼里闪过一怀疑:明明这些蛇都不敢靠近她,她究竟是真的怕,还是做做样子而已?
“林姑娘怎么会怕蛇?令尊的书房里,不是有当今世上最厉害的蛇毒吗?据说,此毒一般人闻之即死,一般的毒蛇猛兽更是不敢靠近!”
林雨辰定定地看着他:“果然是你!”
“林姑娘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太慢了!”
“司马公子夜闯家父的书房,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当然是为了那天下奇毒。不过,在下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因此才疏于防范,中了林丞相的……”
“秘密?雨辰可不知道家父的书房中有什么秘密!”
“在下也很意外!江湖盛传林丞相祖上三代为商,敛下的奇珍异宝无数,相府密室机关重重,胜似龙潭虎穴……可在下看到的却是,密室里竟然空无一物,除了墙上的那幅美人图,惊诧之余,很想请教一下林姑娘,这画上的司马如雨和林家倒底有什么关系?”
林雨辰头都不敢低一下,而且,因为僵立得太久,小腿已经开始不住地打颤了!
天啦,谁能让这些蛇通通都消失?
司马云龙没有逼她,如果现在的情形算得上是逼供,他也算是有风度地逼供,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他永远都如此从容。
事已至此,林雨辰实在没办法硬扛下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无可奈何地承认:“司马如雨,是我的生母!”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她不知道说出真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司马云龙风度尽失,惊得差点从池子里跳起来!
“什么?”
司马云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她身上有种吸引着自己的熟悉感,莫名地亲切,莫名想靠近,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京城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身后,进而产生了将她掳走的想法,而现在,对于她奇怪的感觉,他终于想通了!
看见他的反应,林雨辰觉得很解恨:当一个说话永远都不紧不慢,走路永远都不慌不忙,笑容永远都深浅适度的男人,脸上突然间变了颜色,而她自己,就是撕碎他面具的那个人……那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看公子的反应……又加上公子的姓氏,可和家母有什么渊源?还有,请问司马公子,刚才那副画,是从哪里来的?”
司马云龙看了看她,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尴尬:“呃……是十几天前,从府上偷来的。”
“为什么要偷这幅画?”
“因为画上的人,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而她,是我的亲姑姑!”
“什么?”
林雨辰此时的震憾,丝毫不亚于刚才司马云龙的反应!因为,父亲只告诉她,娘亲是皇家的人,并没有说她就是北辰国的公主啊!
“只可惜,姑姑十年前开始清修,每两年出关两个月,下一次要见到她,要等一年之后了。”
太多的认知令林雨辰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糟。不过,混乱之中,她无比清醒地肯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从现在开始,她可以名正言顺赖在这里了,她安全了!
家中有难,投奔表哥,不是天经地义嘛!
危机解除,恶魔的因子开始她在身上复苏!
林雨辰突然间笑得柔情似水:“哦?原来是表哥呀!麻烦你把这些蛇赶走好不好?”
司马云龙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如果你身上流着司马家的血,这些蛇当然不会伤你……”
“哦?是吗?”
林雨辰跨前一步,果然,那些蛇纷纷避开。
心里有了底,她几步就跨到了池子边。
紧接着,笑容一敛,拿出她两年前凶神恶煞的样子:“说,干嘛引到我到这里来,而且还不穿衣服,想图谋不轨是不是?”
看着言行举止突然间大变的林雨辰,司马云龙哭笑不得,却只好配合她演下去:“让你到这里来,我只是想用这里最毒的十几种蛇试试,你身上有没有蛇毒;没有穿衣服只是防止你跳到池子里来,因为这些蛇的弱点是水。不过我竟然没想到你身上流着司马家的血,太出乎意料了。”
“那,上次干嘛偷看我洗澡?”
“我中了蛇毒发不了功,躲来躲去就躲进你房间了。纯属无意。”
“还有,装乞丐的是不是你?”
“我……”司马云龙有些语塞,他总不能承认是临时起意想要将她掳走吧?
不过他很快灵机一动:“其实是我无意中发现你戴着姑姑的玉佩,想把你抓来问一下,顺便威逼林丞相交出蛇毒,结果被墨之尧打乱了计划。”
还好,林雨辰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司马云龙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你救我并不是偶然?”
“的确。”
林雨辰呆了半天,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你明明可以救张妈的,但是你没有。你明明可以的,但是你没有!”
林雨辰呆了半天,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你明明可以救张妈的,但是你没有。你明明可以的,但是你没有!”
她悲痛欲绝的表情完全震慑了他。
明明前一秒还是笑颜如花,后一秒便趾高气扬;明明前一秒还凶神恶煞,后一秒却伤心落泪,司马云龙自诩阅人无数……他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小他整整八岁的小女子。
“姑姑终身未嫁,我并不知道还有个表妹,所以,也不敢确定你的身份……”
“所以你就见死不救!你明明知道张妈对我有多重要!”林雨辰不顾一切地哭喊道。
张妈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掉一滴泪,可是现在,她突然知道可以救她们的人,明明就在旁边,却眼睁睁看着她们送死,……心里的痛,心里的恨,心里的怨,全都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