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讨厌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来这个地方,就在这里,他失去了最亲爱的姐姐,现在,难道又要失去另一个最爱的女人吗?
是的,他爱她!
他必须承认他爱她!
这也是他一直羞于承认的事情。
当她再次踏进皇宫,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默默忍耐的她,这个倔强又孤单的她,这个完全忘掉自己的她……一下子就让他乱了心……动了情。
从再次遇见她开始,一切早就超出了控制,从不曾为女人沉迷的他,居然一次又一次偷偷注意她,然后,不惜代价控制她,她越逃,他越想要,直到最后,他的那颗心,终于再也收不回来了……
可是,现在,他又来到了这个伤心的地方,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害怕,他不敢去想结果,只是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朝着崖下喊:“雨辰!雨辰!雨辰……”
喊着喊着,就要纵身往下跳。
“皇上!您不能下去!”四个暗卫拼死拦住了他。
“不!朕要亲自己下去搜搜!““皇上!请三思啊!”、“让开!”墨之尧已经血红了眼睛。
四个暗卫对视一阵,不约而同地伸手钳住他:“皇上,请恕罪!”
高傲的身躯终于慢慢地倒下……
也许,他真的是太不冷静了,否则,怎么会被自己的属下制住?
林雨辰坚信自己一定会获救。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亲自己来了!
一个上午过去,她饿得实在不行,再次吞下了一朵冰兰花。甘甜多汁的花瓣,又一次缓解了她的饥渴,她绝望地想:如果最后一朵花也没有了,救她的人还没来,那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突然就看见那个男人如闪闪发光的仙人,从天而降!
焦灼的表情,散乱的头发,丝毫无损于他绝代的风华。
她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眼神……欣慰、激动,爱怜……
看到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她,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了。
他荡了一下绳索,就轻轻地飘到了她的面前,来不及出声,唇就狠狠地封住她!
他紧紧地搂着她,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
本来就饿得两眼发昏,再被他这么一番强取豪夺,林雨辰直接就软在他的怀里。
又过了一会儿,四个身着黑衣的暗卫也跟着从天而降。
“走!”他沉声吩咐。
于是,在其它四人的协助下,他搂着她,从断崖的中下部,一点一点地跃了上去。
回翠霞苑的一路上,他一直都抱着她,走到半路,遇到哭得几乎不成人形的美云,正在那里挨个翻着草丛。
听到响声,她警觉地回头。
“小姐!”
她惊叫一声,有些喜出望外!
刚想迎上来,却被墨之尧冷冷的目光骇退了!
“皇上,让美云和我们一起……”她抓紧他的手臂。
他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半是无奈半是爱怜地点点头:“嗯!”
福全守在后院的小门旁。
看见一行人,最先迎上来:“皇上回来了!”
他这一声,引出了屋子里的一群人:翠霞苑的丫环、太后娘娘、林夫人,甚至,还有……墨之舜!
他怎么来了?
墨之尧低哼一声,将她抱得更紧!
“这么多丫环,连一个主子都守不住!朕不养吃白饭的,都给朕逐出宫去!”
现在人既然没事了,他怎么忘得了秋收算帐?
林雨辰一急,也顾不得其它人在场就抱紧了他的腰:“皇上,不关她们的事!皇上要罚,就罚雨辰一个人吧!”
“哼!你当然也要罚!”墨之尧白了她一眼,眼神里,却流淌着数不清的柔情,话语里,是显而易见的暧昧:“回头朕再罚你!”
“皇上,真的不关她们的事,是雨辰自己要去林子里面的!”见墨之尧丝毫没有放过丫环们的意思,林雨辰更急了。
“哼,护主不利!全部换掉!”他口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皇上……”林雨辰慢慢从胸口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捧出里面的冰兰花:“雨辰只是想去采这个……”
冰兰花透明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狠狠地刺痛了墨之尧的眼睛……她肯定是听了皇姐的故事,冒死去采花,他……居然还怀疑她?
在场的人,尤其是太后和墨之舜都知道这朵花意味着什么,顿时百感交集!
太后娘娘笑中含泪,拉着墨之舜的手:“孩子,你都看到了,他们……相互有心,你就不要再闹了,好吗?”
用尽一切语言,不足以形容墨之舜发现在新娘不在洞房时的那种暴怒!
他几乎是立刻就拿了宝剑,要冲进宫里和墨之尧拼命,却被太后娘娘给拦住了!
“母后,你怎么在这里?”算起来,他的脑袋还有那么一丝清醒,不然,他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太后笑得很无奈:“你大哥做这件事前先通知了母后,母后立刻就赶来了!““母后,您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哇!”墨之尧喝得本来就有五分醉意,此刻更是不顾一切,一阵痛哭:“您从小要孩儿让着大哥,孩儿便让了;您要孩儿帮着大哥,孩儿也帮了;到了现在,大哥坐稳了他的位置,却这样对孩儿,母后!你叫孩儿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孩子,你明明也清楚你大哥的心思,为什么就偏偏要和他争?你不也是吃准大哥不好拒绝你,才提出了那样的要求?”
“母后,你偏心!”
墨之舜恨恨地控诉。
一句话,让太后娘娘老泪纵横!
墨之舜一看,心也慌了:“母后,母后,孩儿错了!孩儿都是瞎说的!”
太后擦了一把泪,微笑地看向他:“不,您没错,是母后偏心了!但是你知道,你母后我一开始并不是皇后,生下你大哥时,也只是和兰贵妃并列而已,若当时不全力培养你大哥,你父皇也可能立之禹为皇长子!如果那样,咱们今天的一切,都不可能有了!”
墨之舜稍稍冷静了一下,的确,就因为和他同胞的大哥被立为皇长子,后来又封为太子,自己这么多年来,才有了如此的地位,不屑于向别的皇子低头。
“你大哥明白自己的责任,从小就比较冷清,冷清得让人心疼,还好有个韵儿能近得了他的身,逗他开心,可是,那年韵儿的意外,让母后开始怀疑,他是否还能有真正快乐起来的时候……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他遇见个上心的,你说,母后我……怎么能不偏心?”
墨之舜心有不甘,却又无力反驳,便拿剑的手,却慢慢地垂下了……
但终究还是不舒坦的,从第二天起,连续好多日,墨之舜称病在家,不上早朝,江南盐使的事情,也就此搁下。
少了这只左臂右膀,墨之尧自然劳累不少。
直到那天,墨之舜进宫到太上皇处探病,无意中听到一个御书房的太监说:“皇上最近起早贪黑,专于政务,人都瘦了不少……”
他嗤笑!他不信!
不是还有这么多大臣么?就算碍于宫中惯例,后宫要雨露均衡,大哥又怎么舍得将雨辰一直扔在一旁?如果只是将她摆在那里看看,他又何必不顾兄弟情分硬抢去?
可是,当他看到墨之尧疲惫的背影,他信了大哥的辛苦。
当他尾随墨之尧来到翠霞苑,看到一脸忧色大哥,在门口摆好了笑容,才跨进院去,他也终于信了,大哥的真心。
虽然对她还有留恋,心里的不甘,却终究慢慢淡去了。
直到今天,看见大哥是如何心急如焚地找她,她又是如何小心地拿出那朵冰兰花,他才终于认识到,的确,自己该退出了。
院里的人真多,但很快就被墨之尧不耐烦地吼了出去。
林雨辰闭上眼……这样,也好,她实在没精神去与人寒喧了。
他抱着她,一直将她放到那张雕功精致的沉香木床上。
“雨辰,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一边问,一边已经在动手解她的衣裳。
按住他的手,她轻轻地摇头:“皇上,雨辰现在没事,不过,再耽误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墨之尧立刻紧张起来:“哪里?倒底是伤到哪里?朕立刻传御医来!”
“不是的,皇上!”她的笑里带上了一丝调皮:“只是,雨辰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
与此相配合的,是她肚子传出的咕咕声。
墨之尧一愣,也轻笑出声,他半是无奈半是气恼地朝着她的脸轻咬一口:“你这小坏蛋,故意让朕担心!”
接着转向朝着门口:“快端些清淡的粥来,马上要!”
这可可怜了厨房的厨子,又不是什么用膳时间,也没有什么先进工具,愣是马上就弄了两碗粥送来。
美云打了盆水,一碗在水里冰着,一碗拿在手上,轻轻地吹着。
“让朕来!”
墨之尧接过碗,亲自己拿了勺子在嘴边吹,末了,自己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林雨辰的嘴里。
她没有拒绝他的服务,安静且安心地喝着粥。
心里却想:瞧他那样,笨手笨脚的,肯定从来都没有如此对过别人吧?
思想一闪神,一不小心就呛了一口。
他赶紧放下碗来,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眼里满是她不曾见过的紧张:“是朕不好!是朕不好!喂太急了!”
他竟然为这个道歉?
林雨辰看在眼里,顿时心里有些怪。
又吃几口,福全躬身进来:“启禀皇上……”
“说!”
福全抬起头,看清墨之尧手上的动作,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滚圆!好一会儿,才记起此行目的:“启禀皇上,东月国太子殿下求见!”
墨之尧头也没回,淡淡吩咐道:“让他去养心殿……先等着!”
此言一出,人人心里均是一憾!
让人家堂堂一个太子等着,只为了要给一个女人喂饭?
丫环们看向林雨辰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几分雀跃:只要主子受宠,她们做奴才的,不就飞黄腾达了?
“皇上,要不……”恃宠而骄的事,她发现自己暂时还做不出来。也许,在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就开始有些混乱。
“吃饭!”他温柔地凝视她,用一口粥堵住了她的嘴。
接下来,仍然是不紧不慢地喂她吃粥,偶尔有米粒沾在唇边,他也亲自己拿了毛巾,细细擦拭。
终于,两碗粥都吃光了。
又吩咐丫环们替她擦洗换衣,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下,他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放心地离去。
林雨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脑子却一片清明:真的要那样做吗?为什么心里有一种罪恶感?为什么会有一丝丝心软?
一扭头,撞上美云担忧的目光,突然就想起牢里的父兄,还有受伤的大哥,心立刻又硬回来:哼!比起现在的好,他曾经的残酷要多得多,她凭什么要感到不安?况且,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一睁开眼,发现已是下午。
丫环们不知去向,只看见墨之尧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龙眉凤目,高鼻薄唇,眉宇间傲气凛然,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永远龙者的风范。
心里一跳,她微微移开视线:“皇上!”
看见她醒来,他嘴边扯出一丝微笑:“醒了?”
低醇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秋季夜空里盘旋着,幽幽飘落的枫叶,温柔,亲切,又蛊惑人心。
“皇上……”
“朕喜欢听你叫之尧哥哥,或者,尧!”
宫里的女人一般会如何表现?
是不是受宠若惊?
林雨辰也想做做样子,可惜,她实在做不来。
“雨辰只是受了惊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皇上政务要紧,还是请……”
“赶我走?”墨之尧挑挑眉,不敢置信地打断她。刚刚还温和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恼怒。
“雨辰不敢!”
“不是还是不敢?”
“呃,不……是。”
他伸出手,抚过她的脸,声音又回复之前的温柔:“那就好!起来吃点东西吧!”
看见她耳边飘过一丝绯红,他心情出奇地好:“来,朕……帮你!”
“雨辰自己就好!”
怕他真的动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拿衣服。
还好里面穿了两三层,不然,被他这样看着,还怎么起床?
“那是……什么?”林雨辰起身后,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的盒子。
“这是朕叫人专门替你做的桂花糕,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慢慢地打开盒子,看着那几块摆放精致的桂花糕,林雨辰陡然一阵心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他终于记得她爱吃桂花糕了!
可是,是不是太晚了?
因为,自从她吃过司马云龙亲手做的那一盘之后,就再也不想吃别人做的了。
“皇上……”狠狠地憋住泪,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雨辰,早就不喜欢吃桂花糕了!”
墨之尧一愣:“哦,是么,这倒是朕疏忽了,如果不喜欢,以后就不做了罢!”
在宫里,皇上赏赐的东西,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就算已经吃得很饱,也必须得将它吃得干干净净,直接就说不喜欢的,当朝上下,恐怕也就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