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席慕川语焉不详的话,林恺木自然没有完全听懂其中想表达的意思,但因为萧雪儿这颗定时炸弹终于被完美解决,所以多多少少的,林恺木心头的大石也被放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中,一切都如同无风的海面,干净澄澈,毫无波澜。
苏菱继续专注着自己的工作,将一扎一扎泛着蓝光的忘川线通过自己的手创造出来,席慕川也照旧进行着自己的日常,每天都待在裁缝店中,只偶尔在早市时才需要外出买些新鲜的食材回来,填补之前已经被吃空了的厨房。
于是顺其自然地,三人中,林恺木成了最常出去的那个人。
因为要寻找自己妻子的下落,所以他经常是太阳刚上山时便出门,下山后才满脸失意地回来。
其中寻找的结果,便是不需要多猜测都能让人一清二楚。
只是,屋子里,苏菱惯常不会安慰人,看见了林恺木伤心也只没心没肺地当做没看见,席慕川倒是偶尔会安慰,但是用的方法却也不是像电视剧里那种“知心朋友”一样,一盆一盆的“鸡汤”往下灌。
与沉默内敛的个性相同,席慕川的安慰也来的格外安静,而安慰的举动,也多半进行在午夜。有时苏菱做完工作都已经要睡了,还能从窗口看到院子里两人默默对坐,互相敬酒的场景。
浓烈的酒香在苏菱看来,便是一整晚都仿佛不会消散,只是与想象中不同——每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切东西又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阳光露水的滋润中越发娇艳灿烂,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妖精,妖娆地站满了一整个园子,哪里还有半分昨晚待过两个醉鬼的样子?
于是这样的场景反复几回后,毕竟林恺木喝的酒也都是他自己买回来的,没损坏到苏菱的什么利益,所以久而久之,她便也彻底不再去管这两个人,偶尔半夜突然睡醒,听见了一两声模模糊糊的压抑哭声,她也都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转眼间,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也已经彻底过去。
苏菱在延迟了一天的工期后,终于在第九天的中午,将所有要用来给林恺木缝补记忆的忘川线全部做完!
满满的蓝色丝线密密麻麻地被排列在桌上,就像是最纯净的清泉,握在手中轻柔舒缓,托在掌心更是毫无重量。
毕竟这东西是用来修补记忆的,太过沉重的质地反而也拖累了脑子,所以便是这些忘川线的数量已经多到堆成了一座小山,可是其实它们轻得,一个小婴儿的手指头都能完全挂住,毫不费力。
而在彻底完工的前一天,席慕川便已经得到了自家老板即将大功告成的消息,所以一大清早,他就一直在注意苏菱房间的动静,此时,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这头房间里,苏菱刚完成工作,还没来得及将手里做完的花草根茎放下,那头,原本紧闭的大门就已经像掐着点一般,被缓缓推开——
这是这段时间,苏菱最新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白天时,她不再总是锁门,因为在房间里工作,一日三餐席慕川都得端着小餐桌给苏菱送上来,所以有时候锁门了,苏菱也得走过去给席慕川打开,一来一去,不但耽误工作,也实在太过麻烦。
于是次数多了以后,她便也干脆不再锁门,只松松地关着门板,好营造出一个安静的空间。
席慕川了解苏菱,知晓她不喜欢工作时动作被打断,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将分寸掌握地十分好,除非必要,否则他基本不会上楼,就是待在楼下遇上了什么烦心的小事情,他也能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它们全部解决,比如之前的萧雪儿,还有一些……苏菱不知道的小事。
而因为员工太过优秀,所以接了林恺木工作的这半个月时间里,苏菱工作地一直特别顺心,此时看着房门打开,她竟然也像是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感觉惊讶,甚至还难得地对眼前的人笑了笑:“你做好午饭了?”
“对。”席慕川也暖暖地勾了勾唇,漆黑的眼眸中有无声的宠溺慢慢流淌:“想着老板做完工作应该会饿,所以就提早准备了饭菜。”
“老板的忘川线全部做完了吗?”席慕川语气自然地询问。
苏菱点了点头:“刚做完,花草根茎都没来得及放下,你就推门进来了……看看,我的这些线是不是都很漂亮?”她满脸骄傲地问道,颇有种要“爱妃看看朕打下的江山”的感觉。
一般做完工作后,人的心情难免总会特别开心。
苏菱也不例外,而在愉悦情绪的影响下,自然而然的,苏菱原本沉稳的眉眼间也多了很多的灵动和可爱。
就像是一只难得撒娇的小猫,此时正扬着脑袋“呼噜噜”地求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而席慕川便差点没忍住地真的将大手盖到了苏菱的脑袋上。
于是下意识地,他握着小餐桌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忍过最初的那阵心痒后,他才慢慢地将手上的小餐桌放在了一边,含笑夸奖道:“老板做的东西当然很好看。”
“这些线如果让外人看见,恐怕都要惊叹您的手艺。”
“哈哈哈,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会让外人看的,我们自己人看看就好了。”而且不付钱,谁给他看这个啊!
苏菱开心又地“哈哈哈”了一下,此时也是被席慕川的话说到了真正开怀的地方,一时之间,她脸上的笑意与骄傲都快要盛不住掉出来。
到底是一个才22岁的小女生。
哪怕苏菱外表老成,做事周密地经常会叫人忘记她的年纪,可在席慕川的心中,他却无比清晰地知道此时苏菱的“稚嫩”。
因为上个时空中,他遇上苏菱时已经是她24岁的时候。
多了两年成长历练的她,早不像是现在这会儿的苏菱能这样轻易地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开心。
24岁的苏菱,不管是外在的表现,或是内在的心智,都已经十分稳健,也真正做到了实际层面上的不苟言笑。
而那时的她,席慕川就已经非常喜欢,现在这样“活泼灵动”的苏菱,非得说的话……应该就是让席慕川忍不住更加喜欢吧!
他缱绻了眸色,迎合着也绽放出了开怀的微笑,不过动作间,他还没忘了将苏菱做好的忘川丝线小心地放妥在一边。
毕竟这些东西都金贵脆弱的很,稍有不慎,便是力气大点都会损坏了丝线的本身,所以为了不叫苏菱的辛苦白费,他的动作也是异常的严谨。
而反观一边的苏菱,因为相信席慕川的工作能力,所以她根本就没盯着。
在席慕川将餐桌放下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像是闻见了“饲料香味”的小奶猫般,立刻凑到了餐桌的旁边,开心地拿起了筷子:“对了,林恺木呢?怎么我东西做好了他不见人?”
“他不知道您会在今天完工。”席慕川解释;“因为最近好像有了一些萧雨儿的消息,所以早上一大早上,他就出门去城里了。”
苏菱:“……哦,这样啊……那他是真的知道萧雨儿在医院了?”
毕竟这都一个多星期了,天天的,林恺木都往外跑,可是忙碌了这么久,也没看他真的找到了人。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是这回……苏菱觉得林恺木怕是又得无功而返。
而事实上,与苏菱想的一模一样,席慕川也是这样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样多走走也好,总比彻底绝望了要强。”
因为没有人比他还能懂,那种知道心爱之人必定身死的绝望。
萧雨儿的情况就像是当时的苏菱,而席慕川,也像极了此时的林恺木。
他那时找了苏菱三年,而现在,林恺木寻找萧雨儿,也已经满了三个月。
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席慕川陪林恺木喝酒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陷入可怕的回忆中,所以对于林恺木的遭遇,席慕川是真的同情,也真的为他难过,有时晚上和林恺木喝酒,看着他泣不成声,他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席慕川控制不住地悲恸了神色,房间中,原本还算正常的气氛,此时也因为他的情绪而微微凝滞下来。
苏菱通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也算是看出来了——估计席慕川突然伤心,又是因为他的上一个老板了。
不过……
这人的魅力就这么大?都已经去世了,怎么还能令手下的伙计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哼,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苏菱心里忍不住有些冒酸水地想着,只是思绪间,她到底也没将这样的心理活动表现在脸上。
她佯装自然地往嘴里塞了口饭:“诶,你也别总是想太多了。算了,我知道我们这样总骗着他也不好……我现在忘川线不是做好了吗?晚上他回来跟他说说,叫他准备准备,明天开始干活吧!”
“好的,我会转达的,也请老板保重身体,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席慕川微微地笑了笑,开口关心道。
苏菱挥了挥手。
她的身体她自己还有数,席慕川总将她当成个易碎的陶瓷娃娃看,次数多了苏菱也忍不住觉得他大惊小怪。
于是她刚准备说“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可不想就在这时,还没等她将要说的话说出口,一边,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声音急促,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