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菱再从医院出来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遍布了细细的星辰。
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个个会说话的小眼睛,与月光相衬,蔓延出无尽的温柔与美好。
因为心情真的很不错,所以回去古巷的路上,便是一贯表情不多的苏菱,此刻的脸上也是一直带着开朗的微笑,眉梢眼角要流露出的欢喜,更加是要弥漫出来一般,叫车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喜悦。
席慕川坐在她的身旁,亦是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可是在车子停下,到了裁缝店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却还是拉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苏菱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后还不等说话,身前,一股灼热的呼吸便已经靠近了她——
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地,苏菱被席慕川深深地吻住,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她措不及防,却也避无可避,于是就这么被动地被人紧紧抱在怀中,激烈地像是要将她的呼吸也一并掠夺赶紧!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纠缠才终于稍稍停止下来。
而苏菱也已经气喘吁吁了。
就像是跑了几千米的体育场,她忍不住抬头瞪了一下眼前的人:“这还是在外面,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菱的脸皮薄,平时一直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也最怕羞。
虽然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古巷中的居民也都大半已经回房休息,街上没什么人走动,可是——
凡是最怕万一。
要是这时候忽然有人出现在街上,还将他们的亲密看见了……
那接下来苏菱也是不用“做人”了。
但听着苏菱的话,席慕川却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逆光,所以他的眼眸中此时看着有深不可测的沉色。
苏菱竟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等发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席慕川的声音也已经低低传来:“我今天和你一样,有些开心。”
“……开心什么?”苏菱微微顿了顿,没怎么反应过来。
席慕川笑着解释:“我开心的东西当然和你一样,能看见你弟弟有希望醒来,所以我也非常高兴,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好起来吗?”
苏菱红了红眼睛,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席慕川的这些话戳到了她的心底,所以刚刚在路上的开心过后,现在,她的心下又开始止不住地觉得酸楚。
席慕川自然也能看出她的心酸,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不要难道,有我在,我会让你越变越好的。”
“相信我。”从现在开始,便是谁都不能伤害你,上个时空中的那些惨剧,这一次,一定不会卷土重来——
席慕川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下一刻,他也将身前的人慢慢地抱到了怀中,而靠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后,渐渐地,苏菱恍惚也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很快地,还不等她发问,席慕川便又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在一个垂眸后,他又一次深深地吻住了她!
*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隐秘的黑暗中悄悄地进行着。
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就像是苏菱之前和萧无炎说的那样,为了能让弟弟尽快醒来,所以每天早上起床后,她都已经会立刻收拾东西前往医院,风雨无阻。
同样的,席慕川自然也会每天陪同她的行程,哪怕是来回奔波数次,他也从不曾对着苏菱抱怨过一句。
但因为要每天频繁前往医院,所以裁缝店,她也就没什么心思开门做生意,有几次遇上了希望来合作的顾客,但是因为对方的问题比较复杂,且没什么非做不可的必要性,所以苏菱都一律推掉作为处理。
而这样继续了好几个月后,终于,冬天过去,春天到来——
寒冷的天气就像是被赶跑了的坏人,温暖灿烂的阳光又再次温暖起了整个世界。
苏菱换下了沉重的冬装,该穿了较为轻薄的毛衣,收拾妥当后,她这才从房间中走了出来,而与以前一样,在楼下,席慕川已经提着保温杯在等待着她。
听见动静,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正在下楼的苏菱,英俊的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叫人看着便能无比动心。
苏菱心头微微暖了暖,下了楼后,她的手必将被席慕川牵住了。
他蹙了蹙眉;“你的手有点凉?现在换春装是不是太早了?”
“不会,现在天气已经很暖了,再穿以前那些厚衣服不合适。”昨天在医院的时候,许多人便都是穿着轻薄的春装,那时穿着厚外套的苏菱走在他们中间,简直就是异类。
她摆出教育的样子看着席慕川:“女孩子的手本来就会有些凉,不像你们男人总是热乎乎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就你老是不放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穿那么厚的衣服,别人看见我可能都在笑我了。”
“那就让他们都笑吧。”席慕川自然无比地拉着苏菱出门:“反正这世界上,有我爱你就够了。”
“……”
苏菱说不出话来。
必须承认,这个男人在这小半年的时间中,说情话的功力正是与日俱增,但有些叫人郁猝的是……
苏菱的脸皮好像还是没有变厚。
不管席慕川说什么,她都非常容易害羞,更甚的是,此时听着他这样的回答,她又将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坐在驾驶座上,为了让脸上的温度尽快消下去,她歪着头不再去看席慕川。
但是下一刻,席慕川却将手中的保温杯塞到了她的手上,这才开始启动了车子:“里面有我早上给你煮的豆浆,趁着热快点喝掉。”席慕川说道:“一会儿去了医院,我再去外面早饭摊给你买点包子,今天早上起的有些早,所以早餐来不及了,等明天我再给你做包子。”
这两天席慕川的行程一直比较繁忙。
昨天从医院回来后,他本来想着要去外面的菜市场买点做菜的原材料,可是不想刚回裁缝店,古巷里的街道主任便将他和巷子里其他一些店主全部叫了过去,讨论这段时间街道的卫生维护。
说的东西无非都是那几样,可是中年人讲话比较繁琐,一句话能跟失忆一样地重复好几遍。
于是一个十几分钟便能开完的会,足足弄了一个小时,过程中,席慕川虽然可以打断回家,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因为如此,他也就错过了卖菜的机会。
等他后面再去菜市场的时候,摊位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仅剩的几个也没了他要买的东西。
所以今天去医院,他才只能暂时做豆浆无法准备其他,但是这在苏菱看来,也已经非常充足。
下意识地,她垂了垂眼眸,此时面上的温度也快速地消减了下来:“这段时间都是辛苦你了,可是小幕的情况却还是没有产生什么变化……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要每天都去医院了吧。”
毕竟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因为还记得萧无炎之前的话,所以苏菱每天都会抱着“今天小幕一定会醒”的希望去医院,可是叫人失落的是,每天,她也都会抱着失望重新回家。
这并不是说苏菱不相信萧无炎的意思,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萧无炎当时对苏菱的建议,那一定是结合当下,给出的最好的建议,但是现在时间长了以后,苏菱只担心席慕川会受不住这样的辛苦。
因为每天她去医院,都是席慕川来回接送,她吃的东西,也都是他去提前准备,甚至有些时候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也都是席慕川一力承担下来。
他希望能给苏菱最小的压力,可是苏菱却又怎么忍心看着席慕川那么辛苦。
她想了想道:“要不接下来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星期去一次医院就可以了,每天去医院,小幕也没有醒来,还让你吃了不少苦,实在得不偿失。”
“不用,你坚持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席慕川笑着摇了摇头,俊逸的面容上与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抱怨:“我并不会觉得辛苦,小幕是你最看中的家人,你在乎他,这没什么问题,我还是会每天送你去医院的,等你有一天要是真的考虑好了,不想去了,那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思,可是你别为了我就隐忍了自己。”
席慕川认真无比地说道。
可是这些话,却叫苏菱的面色更加迷茫,这次,过了许久后,她才终于叹气般地说道:“说实在,我现在也很纠结。”
“之前听说小幕终于可以醒来,我欣喜若狂,也将可以对小福田许愿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这小半年,我一直来往于医院,可是……现在渐渐地,我开始觉得,我一开始是不是就做错了?”
“靠着小幕自己清醒过来,时间毕竟是未知的,但是,我要是能让小福田开花,那小幕醒来,时间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吗?”
所以,接下来,她是不是还是应该将生活的重心放回到之前一直被她冷落了的裁缝店中,而不是一直去医院陪着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