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快就只剩下三人,顾云思虽然辈分最小,却是坐在上首。若是换成从前,她自然会给足程顾氏足够的颜面,不说将上首的位置让给程顾氏,至少也是陪同坐着。想必程顾氏也知晓之前是将顾云思给得罪的够呛,这一回也只有顾云思一人独坐上首。
三人本该是最为亲近的血脉至亲,如今却是相对无言。三代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各自自在的喝茶,气氛倒是有些诡异的平和。
最后到底还是顾云思先开口,轻轻一笑,道:“今日来顾家,一来是探望姑祖母和父亲,二来则是有些事情想要请姑祖母和父亲为我解惑。”
程顾氏下意识的看了顾将军一眼,只那短短的瞬间,眼底骤然有惊慌之色掠过。
顾云思离得不远,恰好又在这时候关注着程顾氏,这瞬间的变化正好让她看了个真切。电光火石之间,她瞬间猜到了一个事实!
而这个事实,让她也禁不住心跳失序,差点叫出身来。
若说端慧皇后教导顾云思这么长时间,她收获最大的,便是无论发生何事,哪怕内心已经是震惊万分,可面上却是不会显露半分。故此,程顾氏没有半点半点不妥当,也只好心神不宁的安慰自己顾云思到底年纪还小,许是没察觉她先前的那点情绪。
唯有顾将军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纵然神色不动,可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
“翼哥儿之事我也无能为力!纵使帝后恩宠,可亲王府本就地位尴尬。何况圣口一开,若是这时候再求到跟前,最后为难之人只会是。拒绝了殿下,或许于心不忍。可若是不拒绝,这朝令夕改的,难免有损帝王威严。”
顾云思看着程顾氏,问道:“姑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程顾氏有些僵硬的脸了两下,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人本就如此,即使知道结果,可若是去当恶人的那个不是自己,总是会抱着几分期望让事情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可现在被顾云思直接了伪装放在明面上来说,程顾氏就没法子再装聋作哑。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是!”
话头一转,又道:“只是翼哥儿毕竟是顾家的嫡长子,与你也是嫡亲的姐弟……”
“姑祖母这话我却是有些不敢接!”顾云思笑了笑,道,“我母亲当年只生下我一人,早早就过世了。要说嫡亲兄弟,这辈子怕是没福气得了。”
程顾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可顾云思这话哪怕是跟她较真也是无可挑剔的。只是这种话在惯常会将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的后宅女子之间,还真是难得听到。
毕竟,这哪怕是为了维持一个表面的和谐,这虚伪客套便是该有的礼仪。程顾氏也不是不知道顾云思一直都很是厌烦顾燕氏所出的嫡长子,只是她这是头回看到顾云思将这种厌恶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没有半点遮掩之意!
话说到这份上,程顾氏也彻底明白了,想要用“血脉亲情”这由头来试图说服顾云思,那等同于妄想。
“不知王妃可否打探一番,会如何处置翼哥儿?”程顾氏暗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顾云思笑了笑,出乎程顾氏意料的应了下来:“过两日倒是会入宫,届时若是有机会,我会求了亲王殿下去那儿探一探口风。只不过我也不作保,许是殿下别有思量不去打探口风,又或者心有成算却不愿在这时候说出来。我一个妇道人家,若是遇上这等意外,总也没那本事再去说项的。”
程顾氏其实对这说辞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只是她也知晓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已经让两人的情分消耗光了。如今又是顾家和她有求于顾云思,顾云思这么说了,不管她信或是不信,也只能由着顾云思来决定。
其实这事儿不需要再去打探,在场的三人哪个不知道顾无翼可能会有的下场?只是在尚未到最后的结局之前,总是有人会抱着各种极有可能只是妄想的期盼,拼命的希望更改注定的结局。
顾云思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既然我答应了姑祖母的要求,作为回报,姑祖母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程顾氏身形僵些许,硬邦邦的道:“我一个只会吃斋念佛的老婆子,又哪来的本事为亲王妃解惑。”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想要直接开口说要与顾云思私下相谈。可是她只能硬生生的忍住这股冲动,有些事情她不敢张口说出来。
而且,顾云思今日能来,又留下了顾将军,那么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撇开顾将军来私下议论!
程顾氏闭了闭眼,内心有片刻的慌乱与茫然。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拿出这件事来要挟顾云思是不是做错了。
顾云思侧眸看着程顾氏这副模样,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悦起来。
约莫这就是看着仇人不高兴,自己也就高兴了的心态吧。
顾云思特意看了顾将军一眼,纵使他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可她却是敢保证,他很快就会神色大变。
她定定的看着程顾氏,一字一顿的问道:“当日姑祖母说我小舅舅尚且在世,而且还有证据在手,今便想知晓,姑祖母所谓的证据究竟为何?”
这才又转头盯着顾将军,问道:“父亲与我小舅舅曾一同上战场杀敌,关系亲密。敢问父亲,此事是真是假?”
顾将军的脸色陡然一变,眼底骤然有惊怒之色乍现。纵然努力维持平静,可开口之时到底听的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袁家之人全数战死,此事天下皆知,你小舅舅如何还能在世?”
顾云思眉头微微一挑:“这便是我想要从姑祖母这儿打探的缘由了!父亲许是不知,前些时日姑祖母忽然与我说起此事,还言之凿凿,申明有证据在手!这些时也是夜不能寐,思来想去也只能再求到姑祖母跟前问个清楚了。”
说罢,她又盯着程顾氏,一副等着程顾氏给一个答案的模样!
唯有程顾氏,唇色倏然变得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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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