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名小厮在前面边走边聊,浑然未觉已经被人盯上,他们一路搜查的甚为仔细,各院落的厢房、走廊、哪怕是枯井、假山皆不曾遗漏。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小厮才转过了两道月亮门,缓缓走近一处空幽雅致的别院。
云毅正打算动手擒人,可忽见这庭院错落有致,景色宜人,看似偏僻的静无人烟,可他灵台陡颤,竟察觉到这庭院大到亭台楼阁,小到花草树木,竟机关遍布,附近岗哨密连,箭光如雨,怕是一只苍蝇都难飞过去。
几名小厮小心翼翼的绕开各处机关,走到一处别致的三层朱楼前,再无先前慵懒的模样,反而各个精神抖擞,神色焦急的隔空喊话。
云毅心知这话自然是说给朱楼附近的暗哨听的。果不其然,短短几息的功夫,朱楼漆红的大门无声自动,几名小厮如履薄冰的走了进去。
“这里住的是何人?好大的排场!”
云毅正惊疑之际,忽然身后冷风陡起,他心生警兆,来不及回身挡招,急忙绕着石柱向前横转,却听“啪”的一声,左肩已然被人拍中。
他心中凛然,来人能无声无息不动声色的打中自己,修为比他强上何止一筹?正待他欲取出青梅定魂旗准备搏命时,却徒然发现自己的左臂竟安然无事,连一丝酸麻疼痛也未曾有。
他情知来人手下留情并无恶心,于是念到嘴边的真言戛然而止,转身向身后看去,一道人影倏然映入眼眸。
这人模样年逾古稀,容貌苍老,满头花白的发丝乱糟糟的披散在头顶,却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若非枯瘦的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金缕蚕衣,云毅也以为这老头是哪处跑来的乞丐。
这老头穿着邋遢,浑身泥泞又足下无履,连身上的衣服扣子也胡乱扣错,吊儿郎当的肩膀露出黑黢黢肌肤。
云毅这才发现,他整条臂膀乃至于锁骨、脸颊、甚至脖颈各处,皆有细如银发的长针刺穴。这些倒也罢了,他身上竟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苦涩药味,整张脸被毒的青红枯黄各据一隅,模样甚是古怪。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递到嘴边,瞪大眼睛看着云毅,小声道:“嘘!不要进去,里面有坏人!”他似是对这朱楼畏惧忐忑,说完也不理会云毅,转身往后跑去。
云毅听他的口气,似是对拜日山庄的事情颇为了然于心,或许会晓得些内情也未可知,反正总比自己漫无目的四处乱撞要强不少。
“前辈……”云毅轻声细语,唯恐怕惊动了四周守卫。他见这老头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却不报警鸣示遣人捉拿自己,显然不是拜日山庄的人,不由放下心来御风追赶。
那老头似有警觉,一双浑浊的眼眸里射出精光朝云毅望了几眼,忽的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朝着南边的庭院跑去。
云毅跟着这老头数段距离,身若飞絮如影随形,也亏得这二人修为皆实属上乘,所行的地方又恰巧守卫不严,一路行来,竟出奇的顺畅无阻,连路边的野草也未曾惊动。
云毅心中却越来越惊疑,这老头似是对拜日山庄的地势了如指掌,有意无意中竟接二连三的避开各院落的守卫暗哨,直奔一处僻静深幽的庭院停下。
这庭院背靠山腹,一排排、一列列斧凿的石洞如百目蜘蛛狰狞恐怖,下首的化缘灌木如林,绿光闪耀,风吹浮动间冷光乍然,寒风簌簌。
那老头在院墙下的阴影处蛰伏观察片刻,稍后身形如风、平地掠起借着灌木草丛如壁虎游墙,在月色暗影中匿踪潜行,穿花绕柳般扶摇直上。
云毅大感惊异,他早已察觉出附近周围十数丈内没有半个守卫人影,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诺大的拜日山庄,哪处院落不是戒备森严?可唯独此地渺无人烟,可见拜日山庄对其机关暗道的厉害似是胸有成竹、
饶是如此,这老头禹步直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所走的路线也恰恰避开各处的隐匿机关,在森罗密布的暗网内,毫无声息的直跨过灌木林海,在山壁间飞纵往来。
云毅怔了怔道:“这老头到底是谁,竟然会知道拜日山庄的暗道密径?”他心中愈发对这老头怀疑起来,脚下御风又起,便依样画葫芦的跟了过去。
他目光不由朝下望去,见脚下灌木从生红光闪烁,几乎每半截手指的空隙,就有一枚血浣砂涂抹的箭矢寒光凛冽,却被参天灌木遮挡,不易察觉。
云毅心知他踏错一步,就会引发这血矢机关,介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万箭齐发下,恐怕想留个全尸都是奢望。
他不敢大意,脚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学着老头所走的路线缓缓跟上,可如此一来,他速度较之对方竟差了一大截,待他走完灌木丛刚松了口气时,就见老头的身影早消失在山腹的一处石洞中。
云毅紧忙纵身赶上,待他飞掠到石洞门口时,早已不见了老头的身影,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处刚好可容一人钻进去,他踌躇片刻,猛下决心,决定还是要跟着进去看看。
当下身躯微缩,如长蛇匍匐般迈进石洞,只觉得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条狭窄幽深的暗道朝下倾斜直入地底。
云毅凝神倾听片刻,前方死寂无声,想必那人早已走远。他沿着暗道缓缓前行,地势越走越低,最后这条暗道直入山腹当腰,冷风呼啸。
他心中奇怪,这暗道应是拜日山庄紧急情况下逃生开凿的,以作不时之需而用。怕被人知晓,这才在石洞附近的灌木丛中布下天罗地网的血矢,又开凿数十个假洞穴故布疑阵,可谓环环相扣。
这洞内少有机关暗道,可见云毅走的并无差错,他心中却愈加奇怪,这老头又是如何知晓的?他若真是拜日山庄的人,刚才又为何不拿下自己?
走了大约七百多步,暗道到了尽头,云毅前方出现了一条笔直向前、九尺见方的铁板暗门,只见方才那老头匍匐在铁板暗门一侧,耳朵紧紧贴在铁板上,似是在听着什么。
云毅跟在老头身后,学着他在另一侧功聚双耳,就听一道声音隔门传来。
“天宗的观海游心指!阁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