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南城影这么一说,秦研秀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弯弯的柳叶眉锁得紧紧的,眸色略过一丝慌乱。
茶叶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她早就猜想到了,毕竟她事先已经喝过。从木枳汐受伤的程度来看,这茶水里的毒绝不是什么慢性毒药,反之药性凶猛的很。
既然备茶过程并未下毒,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毒是在端来大殿之后下的!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慈宁宫下毒?又是谁有这等通天本领,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毒药下到茶壶中?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借她的手达到什么目的还是想趁机毒死皇室子弟?
先说前者,对方是想借她的手达成目的再嫁祸给她。
嗯,不错。细细想来,这样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一个失宠的皇后面对一个刚刚得宠的妃子起了妒心,而她的亲生姑姑又因为对她留不住皇上的心而大失所望,期间再度提拔新晋美人梦荷。
她一怒之下选择在太后茶水中下毒。最后顺理成章的使太后中毒身亡,她成了无辜的替罪羔羊,废后斩首必将接踵而至!
万万没想到,对方意在解决掉太后,却没想到太后将茶水泼向了台下的木枳汐,无意间造成事情败露。
呵呵,即便是被发现了茶中有毒,想必贼人也不会恐慌,因为太后一旦怪罪下来,她若无法找出合理的证据,后面的惨案照旧会发生。
究竟是谁想让太后死?
太后才刚回宫几日,也不曾听说她与谁结下什么梁子,怎么会有人三番两次的下毒?
又是谁想趁机将她除去?
入宫多年,她一直本分小心,理性谨慎的处理后宫大小事件,虽说女人堆里总有那么些棘手的事,但她实在想不出谁会狠心到要她的命?
再说后者,对方想趁机毒死皇室子弟。嗯,这不是没有可能,从那坛毒酒中就可略知一二了。
可毒酒事件已经败露,对方虽下了第二次毒,却也只是在太后的茶壶中下了毒,其他人皆安然无恙,这是为何?
他竟然有这等通天本领,怎会不懂得抓住时机,将在座的各位一网打尽?
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太后还是她?亦或是方才跪在地上的木枳汐?
下毒的人又是谁?
真的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木枳汐吗?可她有什么理由非要毒死太后?难道就因为太后在盛宴上刁难过她?
不对,看样子木枳汐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子。况且她现在深的帝宠,就算再想不开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一个女人哪有本是在茶壶里下毒,莫非她真有分身了不成?
话虽这么说,也不可排除木枳汐下毒的可能性,万一真如梦荷所说,她还有犯罪同伙呢?
木枳汐来历不明,她曾多次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并未追查到半点有关她身世的蛛丝马迹,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从哪里来,暂不得而知。
影王爷说这是两种不同的毒,其中有一种为奇毒。
会不会,下毒的人其实有两个?
他们的目的各有不同,却歪打正道的碰在了一起?故而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木枳汐?
秦研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南城影,两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当务之急,是先摆脱掉秦研秀下毒的嫌疑,太后早已不像从前那般重视她,如今只不过是碍于她正宫皇后的身份勉强对她嘘寒问暖,这一切,无非是做给在场的人看的。
如果她不想办法辩解,太后怕是会趁此机会将梦荷扶上位。
木枳汐走了,她的嫌疑最大。
刚才玉聆月的话看似无心,却也点醒了众人,想必大家心里对她都已有所想法了。
偏生她又不能解释,下毒之人为自己辩解有谁会信,恰巧她煮茶之时无人在旁,没得个婢女太监证明她事先饮用过茶水。
秦研秀紧紧的盯着南城影,眼神复杂,直觉告诉她,这个可靠地男人也许能救她。
南城影眼中似有白光闪过,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躬身面向太后。
“母后,儿臣以为,茶水里的毒并非皇嫂嫂所下。”
此话一出,全场唏嘘。
这影王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见谁哪个女子都求情,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家家玩泥巴啊!
事关太后性命,他怎么再三维护嫌疑人,又是哪里来的证据让他这么果断的说出这些话?
“哦?皇儿今日已多番求情,母后累了。”
太后极其不耐烦的抬眼,右手食指轻叩凤銮,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镶金指甲套上碧绿的翡翠发着清冷的光。
秦研秀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竟提不上气来。
众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太后刚才不是还一直袒护这秦研秀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太后变脸如此之快?
“母后息怒,儿臣并非胡闹。实在是事出有因,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儿臣不想皇嫂嫂平白无故的受了冤屈。”
“母后,秀儿对您的心您不会不知,敢问秀儿有什么理由在您茶中下毒?就算给秀儿一百个胆子,秀儿也万万不敢做此糊涂事啊!”
太后甚至都没有看秦研秀一眼,尽把她的话抛在了脑后,扭头看向南城影,温声道:
“关于你皇嫂嫂下毒这件事,皇儿是怎么看的呢?”
南城影沉默几秒,淡淡的说:“儿臣以为,下毒的凶手不是一路人。”
众人沸腾,纷纷揣测南城影话里的意思。凶手不是一路人?
最不该淡定的人却保持着最淡定的神色,镇定自若的揉着太阳穴,这般镇定自若倒不像那个听说茶中有毒慌忙退后的太后了。
“哦?凶手不是一路人?莫非在酒中下毒的和茶中下毒的有两拨人不可?”
“正是!”
话一说完在场嫔妃的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就差没抱成一团了,台下的几名鼠辈也着冒冷汗,将四周看了一遍,生怕某个贼人突然出现。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有人在太后酒中下毒已经够人心惶惶了,这影王爷又说下毒的人分两拨,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害怕?
与众人对比,太后显得自然多了,疲惫的说:“皇儿这又是从何得知?勿要胡编乱造,扰乱群心!”
南城影从袖中掏出一块碎瓷片,不正是刚才打翻在地的茶壶吗?
“母后,方才儿臣仔细的端详了这块碎瓷片,发现了这个东西。”
南城影说着上前将碎瓷片递到旁边的柳凝霜手中。许是担心瓷片尖锐误伤她,又从袍子上扯下一角,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只露出重要的一部分。
众人讶异,这影王爷真不愧是风花雪月的老手,对美人当真是呵护备至。
之前是为木妃娘娘求情,后来又是为皇后娘娘辩解,如今又悄悄“勾搭”人家淑妃娘娘,真是男人本色。
或许,之前是他们误会他和木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了。
柳凝霜捧着碎瓷片送到太后跟前,太后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面露惊恐之色,手中的一串琉璃彩坠落在地,哐当几声,顷刻间化作烟尘粉末。
只见她大手一挥,将柳凝霜推倒在地,柳凝霜没有防备,那碎瓷片竟生生刺入她的掌心,顾不上痛,她急忙起身去扶因为恐惧同样摔倒的太后。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在场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有些好奇大胆的女眷甚至直接跑到了台上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研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碎瓷片吗?怎么会把太后吓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那块瓷片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围在太后身边的南城影,只见他勾出一笑,邪魅轻蔑。
“药,药,哀家的药!”
太后一手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一手指着桂嬷嬷,呼吸厚重急促,脸色青白。
桂嬷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的在口袋里胡乱搜寻着,一个小瓷瓶跌落在地,红色瓶塞滚出老远,几颗白色的小药丸洒落出来。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桂嬷嬷吓得不轻,一边颤抖的捡着药丸一边支支吾吾的道歉。
“废物!”
南城影大手一挥,将桂嬷嬷甩出老远,再看去,梁柱下躺着的已是一具温热的尸体。
南城影将药丸拾起塞了一颗到太后口中,又喂了她几口水,见她脸色渐变红润,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太后轻轻的睁开眼,立刻变得十分害怕起来,指着身边的一团空气说:“别过来,你别过来!”
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突然变得痴傻,秦研秀心有不忍,快速走上台将她拥住,轻声安慰道:
“姑母别怕,秀儿在呢,秀儿不会让坏人欺负姑姑的,姑姑放心,有秀儿在呢!”
怀中人似乎变得安静了几分,待看清秦研秀的面目,情绪却再度失控了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白流萤,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输!”
彼时,凤栖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十多名宫装婢女急急忙忙的往内房来回跑,端的端水,拿的拿药,个个忙的满头大汗,焦头烂额。
雕花木床上躺着一人,那人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但仔细看去,在她的左脸处,有三道流水模样的丑陋伤痕,皆往外涌着鲜血。
此人正是刚从慈宁宫带回来的木枳汐,只见她秀眉紧蹙,嘴中呢喃,每一个神情都那么的惹人爱怜。
一身火红长裙的南迟雪双手叉腰,吹鼓着腮帮子,腰间别着一根整理好的血色长鞭,心急火燎的来回踱步。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你再想想办法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好吗?”
南迟雪央求着床边紧抿薄唇,安心诊脉的扶岚。
“雪儿别急,我在想办法呢,此毒非比寻常,看样子很是棘手。”
扶岚揭了揭木枳汐的眼皮,又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怎么办啊!嫂嫂要是有点什么事,皇兄回来一定会骂死我的!怎么办啊!
都怪我不好,我明明答应了皇兄要好好照顾嫂嫂的,我没有做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南迟雪说着竟掉下泪来,不住的敲打自己的头。
扶岚叹了口气,走过去轻揉她的发,试图给她些安慰,两人保持着些许距离,让这样暧昧的姿势看起来寻常了些。
“师兄!”
南迟雪转身扑在扶岚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健硕的腰身,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臂弯之中,毫不掩饰的低声啜泣起来。
她一向争强好胜,从不轻易服软,唯独在他和面前,她藏匿不了自己的心和情绪。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扶岚不由一正,他僵硬的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知作何是好,只得任由南迟雪抱着。
认识多年,她第一次拥抱他,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她在他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他心都颤了,可他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甚至都不敢安心的抱她一下。
他知道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他们隔了一条很宽很宽的河,也许毕生都只能隔岸相望。
“没事的,雪儿,不是你的错,别自责,都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乖,别哭了,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样就不好看了,师兄会不喜欢你的。”
扶岚小心翼翼的安慰着怀中哭泣的小人,像个善解人意的兄长。
“师兄,你知道嘛吗?当时嫂嫂就在我边上,可是我却无法保护她,我都没有接住那个突然飞过来的茶壶。
枉费我平时吹大牛皮,说自己武功盖世,医术超群,可我现在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是太没用了,换新回来一定会怪我的,他一定会怪我的!”
扶岚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雪儿别哭,皇上要是责怪下来,罚你,骂你,那你就拿我当挡箭牌好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师兄都替你承受,雪儿别哭,别哭。”
南迟雪抬起头,捂住嘴巴,颤抖的说。
“师兄,嫂嫂的脸真的没办法好了吗?这可怎么办?你知道容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红莲乃是圣物,可解百毒。木妃娘娘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至于容颜我会再想办法的,别哭。为今之计,只有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