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枳汐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挣脱君楠归的怀抱,脚下一个不稳,便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的跌倒在碎石堆里,尖锐的棱角瞬间划伤了手心。
南曜笙瞳孔骤缩,闪身便已来到她的身边,顾不得后方弯着身子的君楠归,紧张的检查着木枳汐的伤势。
正要往后看去,不料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死死的捂住了眼睛。本想去掰开她的小爪,一声尖叫似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快走啊!”,木枳汐大声尖叫,他攥紧了拳头,止住动作的大手僵在空中,终是没有发怒。
待那两人离去,木枳汐才悻悻的松开了手,手心被尖石戳破,鲜血糊了他一眼,暗夜里增生了几分诡异和妖媚。
木枳汐埋低了头,吞吞吐吐的解释:“阿笙,对不起啊,刚才我……我……对不起……”
南曜笙没有说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双寒眸如幽深的潭水般冰冷骇人,他怎么能这样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猛然站起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木枳汐以为他要走,顿时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了他绛紫色的衣袍。
他并未转身,也没有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审问让木枳汐如临冰窖,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那个男人是谁?”
冰冷磁性的声音回荡在长廊里,木枳汐头一次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危险,她感到害怕,一种即将失去的害怕。
沉默半晌,她才支支吾吾的说:“他……他是……采花大盗!”
“哦?真的吗?”
很显然,他不信。也对,这样的小伎俩若能蒙的过他,他就不配做这个帝王了。
“我……我……”
木枳汐紧张的绞动着衣裙,眼睁睁的看着一小块湖水蓝的布料变成深紫色,那是鲜血染后的效果。
自知不会撒高级的谎言,木枳汐摇晃着起身,贴着他温暖的后背,张开双臂欲要将他圈住,不料被他厌恶的躲开。
“你让一个采花大盗抱你?木枳汐,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吗?”
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木枳汐听见骨节错位的声音,下颚袭来剧烈的疼痛感,她紧咬住下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他盯着她的眸,狠厉中不带分毫怜惜,平日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像极了一把锐利的尖刀,每一寸目光,都像在剜她的心。
“阿笙……对不起……”
哭泣到最后变成了恳求,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如此生气。
第一次是在郊外的马车上,那一次他中了合欢散,她不愿意给他,她想不通他为什么那样生气。
他气的眸色猩红,面色青紫,嘴唇发抖。好在最后,他克制住了自己,虽是采用了非常极端残忍的方式。
现在想来,那种的情绪流露或许不叫生气,叫不争和隐忍,叫不忍伤害。
远处房檐上,林舟死死的抱住同样发怒的君楠归,不让他做出什么荒唐之事,此番前来,绝不可因为一个这件小事坏了计划。
“王爷,您冷静点!木姑娘不会有事的,您冷静点!”
“本王要去解释清楚。”
君楠归看着木枳汐哭诉心如刀绞,冷静如他,此刻却俨然失了理智。
“属下该死,没能及时发现南王的靠近,请王爷惩罚!”
“林舟,本王命令你放开!”
“王爷,恕属下冒犯了!”
林舟出其不意,快速点了君楠归的晕穴,飞身带他离开现场。
“阿笙,不要……不要……”
她的脖颈被控制住,整个人被提起,脚尖勉强能够到地面,意识开始涣散,挣扎的手臂渐渐失去知觉。
他真的要杀她?连坐下来好好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他真的要狠心杀了她吗?
眼看呼吸接近瓶颈,忽觉身子一轻,木枳汐重重的跌落在碎石堆里,左腿被尖石刺伤多处,鲜血直流。
他蹲下身审视着她,她微眯着眼,口中呢喃,“阿笙……阿笙……”
他摇头叹气,恍若从梦中惊醒般,看她这般狼狈垂息的模样,心尖钻疼。
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他大吼一声,拳声最终消匿在碎石堆里,惊起一地灰白。
养心殿,烛火摇曳。
采儿依照南曜笙的吩咐将燃尽的红烛更换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的探出脑袋观察外边的动静,无人便失落的回到屋里。
“砰”,大门自外边被踢开,采儿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看。
彼时,院子里落了数十名黑衣隐卫,待看清楚来人,又纷纷消失在幕色里。
“皇上,娘娘!”
采儿大惊,只见一脸怒气的皇上抱着身上多处血迹的木贵妃快步向里屋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贵妃娘娘怎么会受了伤?早知道会这样,她就应该寸步不离的跟上去!
“皇上,贵妃娘娘她……”,采儿焦急的问。
“滚!”
南曜笙走进房门,往后扫了一眼,大手一挥,房门便关上了。
他将木枳汐放在床榻上,起身关好门窗,开始一件件的解开她的衣服。
当她全身**的美丽呈现在它面前时,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木枳汐的整条左腿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的圆形孔洞,皆往外渗着鲜血,不少碎石一**露在空气中,一半则深深地刺入肉里。
她的两双手全都擦破了皮,淡粉色的皮肉翻了出来,细小的石子混合着粘稠的血液,细白脖颈处一道青紫的勒痕让人不忍直视。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他刚才险些掐死她!
可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爱的女人被别人拥在怀里,他无法忍受这种背叛!亦如三年前的木婉晴!
南曜笙轻阂眼眸,叹了一口气。打开房门,便见采儿端了盆热水等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的接过,用力的关上了门。
“通知苏阮,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朕和木贵妃。”
“奴婢遵旨!”,采儿应声退下。
将白帕沾湿了水,他轻轻抬起木枳汐的右手,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处理伤口的碎石。
附着在表面上的倒还好,稍稍一抹,它就掉了。深入肉的大颗和嵌入肉的灰尘处理起来非常麻烦,重了怕她疼,轻了又怕弄不干净。
他只得就着烛光,用一小根银针来挑,银针细小,比帕子方便的多,只不过这毕竟是伤人的东西,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呜呜……呜”,床上的人儿皱眉呜咽,表情很是痛苦,南曜笙凝了目光,怕是方才不经意间戳伤了她。
果真如此,在她食指与中指的缝隙中,有一个针眼大小的洞,一滴血珠往外扩张,染红了他的指甲盖。
他懊悔的低下头,帮她吮去那颗破碎的血珠。
“阿笙……”,头皮传来轻微的疼痛感,原来是木枳汐扯住了他的白发。
“我在。”
粗糙的大手覆盖住她的小手,她唤疼,他急忙松开,起身拿了药给她细心的包扎好。
“阿笙……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很清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纯洁如小鹿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平生出一股他是刽子手的错觉。
“那你告诉朕他是谁?”,南曜笙紧紧握住木枳汐的的手。
“他是……他是……”,她的眼神闪躲的厉害,这更是激怒了他。
“木枳汐,你要这样护着君楠归吗?”
他冷笑一声,牙关咬的死紧,用力摔开了她的手,连带打翻了身旁的水盆,水花四溅,湿了他一身。
未等她回答,南曜笙便站起了身,大步走向门口。任凭木枳汐如何唤他就是不答应,他是真的怒了。
“阿笙……阿笙……别走……”
木枳汐腿脚无力,竟**着身躯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凌乱的长发垂于胸前,脖颈处青紫的勒痕若隐若现。
南曜笙听见声响,立马顿住了脚步,来不及思考,身体就替他做了反应,回过神来,已到了木枳汐边上。
打横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抱起,轻放回床榻上,裹好被子,只露出四肢的伤口,经她刚才一动,凝固的鲜血又涌了出来。
拿了药粉给她撒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对于她的道歉和注视,他选择视而不见。
“阿笙……你说话好不好……”
“阿笙,我给你捶背,你别生气了。”
“阿笙,我给你讲笑话,你笑了就原谅我,好不好?”
“阿笙……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你别不理我了。”
“阿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要不……我给你打几下消消火?”
“阿笙……阿笙……”
脑海里浮现那张熟悉的脸,木枳汐瞬间熄了心火,转化为一池柔软的春水。
“阿笙对我很好!”
木枳汐说的坚定而随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经意间中伤了问话的人。
“那……那就好。”
月白华袍下的一双大手狠狠摩痧着石墩边缘,鲜血顺着石头粗糙的纹理缓缓流下,他未有察觉。
“干嘛问我这个?怎么,想弥补一下你内心的歉疚感?庆幸我没被后宫狼女族吃干抹净?”
木枳汐眉梢轻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皇上对你好就行,那我就放心了。”,他微微一笑,灿若暖阳。
自从木枳汐进宫,他便派密探监视着她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几天便给他写一封信回去,久而久之,抽屉里的信纸便堆积了厚厚一叠。
她知道的委屈和害怕,知道她对南曜笙从动心到一步步沦陷的过程,知道她多次被人陷害,知道她重生的奇迹。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对她的感觉,这种状态像是被水草缠住了一样,想挣脱却挣脱不出来。
他知道那个男人是真的她好,这样一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为何心里还是有牵挂,得知她的死讯后,假借献宝日夜策马赶来帝都?
相逢即是缘?时间越久,他越是无法自欺欺人,他从来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尤其是心里早已住下一个人的时候。
“楠归,你在想什么呀?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君楠归回过神来,伸开了拳头,这才察觉手心传来的刺痛感。
“往事不足为提。”,君楠归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
“楠归,我是谁?”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迫切的想要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君楠归顿了顿,抿唇轻笑,嗔怒怪道:“枳儿怎么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的名字叫木枳汐,我想问的是……我的身份到底是谁?”
木枳汐说着扔掉全部的狗尾巴草,双手绕到脑后,果断的解开了遮挡的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君楠归注视着这张脸,眸色充斥着愤怒的怒火。她是谁?他也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能胡乱猜测,他怎么敢说?
性感的喉结微微一动,他欲言又止,刚凝固的手心崩裂开来,染红了白袍一角。
“楠归,你在听我说话吗?你看着我的脸,告诉我……我是谁?”
木枳汐也显得很激动,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臂,指尖颤抖的厉害。
君楠归咬了咬牙,“枳儿是东刹的木贵妃,是楠归的义妹。”
“只是这些吗?你真的不肯说出真相吗?”,木枳汐苦笑一声,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多余的,楠归不知。”
许是戳中了某个敏感点,君楠归猛的跳下石墩,隐隐生了怒气。
木枳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说到底,她又何尝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初见楠归,她被错认为木婉晴。春雅秋兰说她和木婉晴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受伤以后,她戴了面纱,流云宫的宫婢都惊恐的唤她“贵妃娘娘”,后来她才得知,她戴面纱后的模样与木婉晴……
如果木婉晴没有死,那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能有谁?
她害怕猜测成真,害怕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她害怕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身而已,她最害怕的是那个男人的爱……是建立在这个替身的基础上!
所有隐藏在内心角落的渺小恐惧,都因一个身份被无限放大。
“枳儿,你怎么哭了?”
看她落下两行清泪,君楠归赶忙从袋中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拭泪。
木枳汐推开他的手臂,揉了揉眼睛,哽咽道:“楠归,你告诉我,我不是木婉晴。”
君楠归浑身一震,熟悉的名字冲击耳膜,一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你不是木婉晴,你不是木婉晴。”
肩胛骨骤然一疼,接着便有浓稠的液体流下,君楠归皱了皱眉,刚要回击,就听后方传来一声厉吼。
“你给朕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