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烟水寒江边,水天寂寥,万木静默,有一蓝衫女子侧躺在树枝之上,水蓝色的罗裙中露出一双光洁白皙的小腿在空中一荡一荡,仰着头透过层层树桠树叶望着那缝隙之上的蓝天,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她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桑落两眼无神的望着天,一边盘问着自己:究竟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混入景府呢?要怎样做到让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还能够在救治完景止取回东西之后,便能飘然而去。
微风徐徐吹过,几片绿叶缓缓飘落在她的发间、额头和眼前,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的用手拂开遮挡在眼前的树叶,她猛地一个坐起回过神来,愕然一笑随即抽出手摆弄了一下的头发,轻轻一跃缓缓飘落在柔软的青草地上。
桑落踱步沿着水边缓缓地走着,突然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啪”一声,树枝断了。这原本并不响亮的声音,在这种清冷的氛围中却显得异常尖锐。只听扑腾扑腾几声,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桑落猛然回头,只看见一对消失在灰色天际的一对翅膀,桑落略微一愣旋即启唇轻笑:“管他呢,先去了再做打算。”
洛都城门高耸,城内人头攒动,小贩叫卖声,车轮滚地声震耳欲聋,还夹杂着远远传来歌姬的浓词艳曲的唱腔,桑落皱了皱眉,看来她是走错街道了,这里是小商小贩的聚集地,虽然热闹但也太吵了,再者虽然她带着帷帽但还是能感觉到有不少粘腻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身上。
桑落冷冷扫了一眼,只见不少形容猥琐的男人,笑嘻嘻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不少人甚至在慢慢的向她靠来。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平常若是看见奇花异草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这些人的表情未免也太恶心了,桑落轻轻挪了挪帷帽,想了想便往一偏僻的小巷走去。
桑落快步往前走,把嘈杂的声音都甩在身后,她的脚无声踏在青石板上,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好像有点点下雨了,不过这天倒是不像会下大雨的样子呢。”桑落伸出手接了接,许久有几滴水珠落在她的手掌中,桑落看了看天,继续往前走去。
略微再往前走了十来步,只见眼前霎时宽阔起来,一条小桥横亘在她的眼前,桥边立着一块小石碑上刻着枫溪桥三个字,桑落放眼往前望去,几十丈开外被团团围起,似乎在修建着什么亭台楼阁。
“观星楼是吗?倒是挺漂亮的。”桑落半仰着头,遥遥的望去,因为四周被围了起来,所以桑落不能走上前去,桑落看着楼内人影攒动,这楼似乎还没有建好,还有许多地方用白幔布给覆盖住,突然楼中有个少年吸引住她的目光。
那少年身边站着许多年纪不一的男人,只见他手指指来指去,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突然只见他没走几步,整个身子往下一陷,就要跌足落下,不对!刚才似乎有谁暗暗的推了那人一下,桑落看见那少年身边的人赶忙去拉,但终究是慢了一瞬。
桑落惊呼一声“不好!”,来不及多想,赶忙伸手掷出一个小小的花球,那花球刚碰到少年的身体便炸裂开散作无数的小花凭空带起一股风,少年只觉得背部好像得到一股无名的托力,他赶忙伸手抓住一旁的护栏,借力拉回自己。
众人忙拥了上来,为首的人一脸着急的问道:“州辅大人您没事吧,这里是谁负责的,居然如此不稳当,”还有许多人似乎没有回过神来,望着四处飘落的花瓣,一脸茫然:“这哪来的花啊?”
少年摆了摆手,心中却满是疑惑,刚才究竟是他没有站稳,还是……而且方才背后好像凭空来了一股力将自己托住,他来不及细思,赶忙安慰众人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一脚踩塌了,诸位大人不必挂怀,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他口中虽说着话,眼却不由的朝花风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蓝衣女子映入他的眼帘,一阵微风刮过半卷起帷帽的轻纱,露出一缕鸦黑的发鬓和半边白洁的脸蛋。
“她生得极美!”这个念头不由的冒出少年的脑海,少年随即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自嘲的笑笑:明明距离这么远,而且那女子带着帷帽他根本就看不清才对。但那女子便只是婷婷的立在那,便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呢,美到让人不禁想要找到世间最好的丹青手将此画面画下来,那是一种令人难以描摹的美。
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似乎看见那女子似乎走过青石板街,走过乌瓦白墙,遥遥的向他走来,空气弥漫着湿漉漉的,含杂着青苔的清香,突然一声“州辅大人,我们下去吧。”让他不由的回过神来。
少年望着蓝衣女子,那人好像注意到他在看着她,只见清风一扬吹起纱帘,只见女子朱唇上扬似淡淡一笑。她走了,少年心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失落之感,他撇开眼随着众人下去了。
桑落换了个方向往洛都西面走去,她穿过一个个小巷,细细的打量这四周的景物与建筑,一别多年,洛都的变化之大,让桑落满是感慨,原本布满密林与农田的地方早坐落起红粉高墙,原本熟悉的地方也变得陌生万分,百巷纵横四通八达,桑落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朝那个方向走去。
突然只听一阵阵喘息以及衣服厮磨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一条小巷摇摇传来,桑落微微有些纳闷,侧耳细听,然后只觉得老脸一红,“这大白天的也太不知道节制了吧!”桑落没好气的笑笑,正欲转身,突然女子微微哭泣的声音一点点钻入她的耳朵,桑落皱了皱眉,虽然她不想管闲事,但是万一……
桑落不再犹豫,见四周无人,腾的一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跃去,果然!有一青衣壮汉正按着一个年轻女子,拉拉扯扯,那女子满脸泪痕,半边衣裳都被他扯了下来,那女子竭力反抗却被壮汉一巴掌拍打在地,半边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壮汉一屁股坐在女子的身上,就开始撕扯那女子的衣服。
桑落勃然大怒,轻叱一声,一把将那壮汉从女子身上拉起,转身一个蹬脚将他踢飞,随着一声惊叫声那人撞在墙背上晕了过去,“不好,用太大力了”桑落吐了吐舌头无奈的看着墙壁上昏死过去的男人,她半蹲下身子看着那女子,那女子瞪大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她,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喂,小姑娘,你没事吧。”桑落朝她伸出手来,那女子见了惊的死死的将手护在胸前连连往后挪,一个不小心便往一倒,头往后仰往地上坠去,“喂,姑娘你小心点”桑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住扶稳。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别太紧张,放松放松……”桑落连忙说到抽回手,她手还没收回,那女子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死命的拽着像是拽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没过多久那桑落白皙的手便红了一圈,桑落无奈的看着她,腾出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背,轻轻的缓缓地拍着,那女子抽泣了几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地抱住桑落,一瞬间桑落只觉得要被勒得呼吸不过气来。
“那个,你别哭啊”桑落努力的挪动了几下身子,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笨拙的挽起袖子,帮她擦去好似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的眼泪。
“好了好了,别怕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啊,你先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沈名碧”
“沈姑娘是吗?你等等,我把他给捆起来,然后我陪你去见官,马上送他去吃牢饭。”
桑落正欲起身,那女子却一把拉住她,哽咽道:“不行,不能去见官,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就完了。”
桑落不解的看着她,那女子捂着自己半肿的脸颊哭哭啼啼的解释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若是其他人知道了,我就嫁不出去了,而且要是被我爹娘亲友知道了,他们一定会骂我把他们的脸丢光了的,我对不起刘郞,要是被人知道我还未过门就被别人……,要是这件事被大家知道了,我和他就得一辈子都要被别人指指点点了,而且……”
桑落:……
“够了!”桑落实在不想再听下去,难道女人被非礼了不仅得不到同情,反而更多的是指责?
桑落看着沈碧全身仍不断的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她叹了一口气努力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说:“……沈姑娘别害怕,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桑落指着昏死在墙脚的男人,“你难道不想让他受到应有惩罚吗?”
沈碧眼神不断的波动,愤怒的盯着那人,突然问道:“他死了吗?”
桑落一愣:“这倒没有,我虽然用大了力,但也还是留了余地的。”
沈碧满眼怨毒的看着那人,方才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男人那腥臭的嘴巴,粗糙的手以及留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还在隐隐作痛,沈碧咬牙切齿道:“他死了就好了!”
桑落看出她刻骨的恨意,若非她及时赶到,这小姑娘只怕,唉,桑落安慰她说:“我这一脚下去,他不死也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呵呵,那就在好不过了,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按理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该请姑娘回家好好报答你的,可是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了……”
桑落看着她,知道她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桑落伸出手帮她一起整理好衣服发髻,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盒,抹了抹透明似的膏药往女子脸上缓缓地揉着,连连安慰道:“我还有急事,不叨扰沈姑娘了,这件事你放心,天知地知,那个人我会解决的你放心的回家去吧。”
沈碧只觉得脸上传来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脸一点也不痛了,紧紧的握着桑落的手涕泣道:“姑娘大德小女子感涕于心,唯有衔环结草,以报恩德。”说罢起身,桑落略微思索了一下,把帷帽取来下来,带到沈碧头上,沈碧眼中含泪拜别桑落,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桑落望着远去女子纤细的背影,幽幽长叹道:“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那个孩子,景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