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的时间都过去了,下课的时候,杨春华还没有到。杨老师还惦记着他呢,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他悄悄走到教室外面,从窗户外面望过去,杨春华的座位还是空的。晚自习的时候,杨春华还是没有来。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的座位仍然是空的。杨老师着急起来。他想不通,为什么杨春华会旷课。他给学校领导说明了一下情况,一听说杨春华没有来,学校领导也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优秀的学生可是张家湾中学的希望。领导吩咐杨老师去家访。杨老师接到命令,就上杨家庄找杨春华去了。给杨春华做了三年班主任,他还是第一次去杨家庄。去杨家庄的路他知道,但是就不知道杨春华的家在哪个位置。不过杨家庄一个村庄也没有多少户人家,杨老师是地地道道的张家湾人,去杨家庄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在这个时候,一个学习优秀的学生不去上学了,多半与父母有关。有的家长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上学。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去家访的时候,总是先找孩子的父母谈,让他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去,大多数家长都会听老师的劝说,把孩子送到学校去的。遇到那些思想顽固的父母,得家访好几次,家长才极不情愿地送孩子上学去。但是杨春华旷课看起来不是父母的原因。三年来,杨春华不去上学还是头一次,他印象最深的是杨春华刚上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学费是交到班主任这里,再由班主任统一交到财务部去。开学的时候,杨春华是被父亲送过来的,没有带齐学费,他的父亲给他说好话,说家里只有这样多钱了,先把孩子送到学校来上课,让老师一定得让他的孩子进课堂学习,欠下的学费他晚一点会凑齐了交过来。当时他听了杨春华父亲的话挺感动的,记得他还给杨春华的父亲敬了一支烟。后来学费直接由学生交到财务部去了,他就没有管学费的事情了。只是每学期快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财务部会把每个班欠学费的人员名单写给班主任,让班主任去催学费。连续几个学期欠费名单上没有杨春华了。他总觉得杨春华的父母应访不会在中考前夕让孩子退学的,但是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以前,却也很难下结论。他想:一定得先找到孩子的父母谈一下话,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再想着如何把孩子劝到学校去。一路上他问了两个人,才找到杨春华家门口。
杨春华家的大门开着。看来他的运气好,家里有人在。他站在院子里面朝屋子里面喊:“有人在吗?”没有人应声,倒是有一条狗从屋子里面窜出来,张开大嘴,朝他汪汪地叫。山上的人家大部分都喂了狗的,所以他上山的时候,就带了一根棍子,也算是准备得够充分了。可是这条狗又凶又狡猾,它就围着棍转,却打不到它。杨老师一只手挥动着棍子左右一阵乱打,身子却在不断地向后退,想摆脱这条狗,可是就算是退也退不出去,正在这个时候,从屋子里面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来,唤住了狗,杨老师手中的棍子却丝毫不敢放下来呢,他怕狗等会儿又扑上来了。老妇人说:“你放下棍子吧,我家这条狗最不喜欢拿棍子的人,一看见拿棍子的人,它就很凶。”杨老师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棍子。狗见他丢了棍子,摇了一下尾巴跑到一边去了。他问老妇人:“大妈,我想问一下,杨春华在家吗?”老妇人回答说:“请位您是哪里来的稀客呀,要找我家孙子?”杨老师说:“我是杨春华的班主任,我姓杨。”老妇人一听说是春华的班主任找上门来了,连忙笑着把他请到家里,泡了上好的茶端上来。
杨老师喝过了杨春华的奶奶胡氏上过的茶,才问:“杨春华的父母在家吗?”老人说:“他父母不在家,去广东打工了。”杨老师说:“这样啊,他们去广东多久了?”老人说:“前年就去了,春华的爷爷过世后他们回来过几天,就又去了。”杨老师想了想,说:“这样啊,那家里就剩您和春华了?”老人说:“剩下我和春华他们兄弟俩了。唉,不出去挣钱没有办法呀,以前春华的父母都在家里种地,地里生不出钱,每学期开学的时候,孙子们的学费都交不齐。从他们去广东打工以后,总算能在开学的时候交清学费了,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一点,也存了几千块钱。去年春华的爷爷生了一场病,接着就走了,把那一点存款也用完了,他们只得继续在外面打工。两个孙子学习成贯也不错,他们想多挣一点钱回来让他们多读几句书呢。”杨老师说:“真是了不起的家长呀,可是春华都已经旷课两天了,您知道吗?本来前天他就应该到学校去补课了,今天还没有去的,所以我就找到家里来了。”老人一听,说:“不对呀,春华对我说,学校这个星期不用补课。”杨老师说:“他在骗您老人家呢,就要中考了,学校还觉得时间不够,怕孩子们复习得不够充分呢,哪还有假给孩子们放呀?”老人说:“如果事情像您说的那样,等会儿他回来以后,我得打他几棍,一个小孩子家,居然他会还骗我,这样怎么行?”杨老师问:“杨春华去哪里了?”老人说:“他吃过早饭以后就上山打牛草去了,还没有回来。”杨老师又问:“他在哪片山上打牛草呀?”老人走出院子,用手指了指后山。后山很大,树林也很密,真是“只在此山中,林深不知处”呀。杨老师望了望后山,气得直咬牙。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后山把杨春华给找回来。别的孩子还觉得复习的时间不够呢,他倒好,却躲在家里打牛草。杨老师对老人说:“我等杨春华回来,同他说几句话。”杨春华的奶奶说:“好啊,杨老师,你就在屋子里面坐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您一定得在这儿吃了中午饭再回去呀。” 杨老师同她说,他吃了饭才从学校出发,还不饿,但是老人执意要做饭,她说等饭做好的时候,就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每次去家访,孩子们的家人总是待他很热情的。山上的人家很少有体面的人物做客,老师来了,就是稀客了。如果太客套了,别人还以为你瞧不起他呢。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了。杨老师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院子里面坐着,时不时朝后山望一下。他想:等下春华回来的时候,一定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