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樊戈与舒华商量道:“你也知道,我们的粮食支持不了多久,这样下去撑不了十来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事到如今,必须搬救兵了!我想你亲自走一遭!”
舒华疑惑地望着樊戈,道:“搬救兵?到哪里搬救兵?南皮,还是北平?还是找陈京龙?而且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樊戈望了一旁的赵云和廖画,见二人也正望着自己,眼神充满信心,便拍拍胸口道:“有我三人在,绝对不放一个贼兵进城,你放心去搬兵就是!不过我不是要你去别的地方,若我算得不错,现在唯一能派救兵来的,只有一个人――抗击孔融的秦文牛!”
“哦?何以见得?”赵云问道,樊戈自信地道:“其余三路军马都是压力巨大,而北平南皮现在或许已经十分吃紧,只有秦文牛这一路,万事无忧。孔融非将才,且本无死战之心,若然遇挫,不久便退。我料此时孔融已败,秦文牛与潘坚应该有空余出来的兵力前来援我,况其所在与平原最为接近,若一切顺利,十日之内援兵必到!”
廖画展颜道:“有理!既然如此,今夜我送舒华一程,助他杀出重围便是!”
赵云却道:“不劳兄长担忧,我愿助舒将军一臂之力!”
樊戈哈哈一笑,道:“二位不必争,自然有助他出城之人!”回头望舒华眨一眨眼,道:“我说得对么?你那深藏不露的‘秘密武器’,该亮出来了吧?”
舒华尴尬地望了樊戈一眼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好吧,只有靠他们了!”
赵云见二人说的话奇怪,便好奇地问舒华道:“兄长有何事相瞒?”廖画也神秘地道:“子龙不必多问,今夜便可知晓。”赵云还觉狐疑,但却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当夜将近三更,樊戈、廖画与赵云顶盔贯甲,聚集在东门,却未见舒华,赵云便道:“怎地舒将军还不曾来?”正在此时听见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廖画道:“喏!来了!”把手一指。
赵云顺着廖画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二十余骑由远而近,望自己这边而来。
只见这一队人总共有二十九人,清一色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每人都戴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面具,看不见面目,只留下一双双精光内敛、不带表情的眼睛,目光扫过的人,无不觉得心寒胆颤。座下除当先那人是白马外,其余尽是黑马,而且马身上也穿有衣甲。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九人,却让人感到极度的肃杀之气,如黑夜间的幽灵一般。
赵云不觉也为他们散发的杀气所动,不由得按住银枪问道:“来者何人?”
“呵呵!似乎连子龙都认不得我了!”当先那人低声笑道。赵云惊喜叫道:“是舒华兄长?”那人揭开面具,露出的正是舒华那俊秀的脸。他指了指身后的二十八人道:“子龙,有‘鹰骑二十八’随我杀出阵去,汝大可高枕无忧!”
“鹰骑二十八?”赵云疑惑地望着舒华身后的那二十八骑,喃喃道。
也难怪赵云觉得奇怪,他和舒华相交甚密,却未曾见舒华身边有这么一群人。其实舒华廖画早就精心挑选了一批人,作为自己的精锐护卫。二人挑选了五十六人,组成“风骑二十八”与“鹰骑二十八”,分别保护廖画和舒华。这五十六人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能杀能挑敢打敢拼,兵器拳脚骑术箭法无一不是十分出众。不同的是“风骑二十八”都和廖画一样使大刀,而“鹰骑二十八”则人手一双短枪。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手都比一般的副将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舒华廖画的周全。
本来从挑选到训练,二人都十分保密,自以为无人知晓,谁知还是瞒不住樊戈。
到了这个时候,舒华不得不首次亮出他的王牌――“鹰骑二十八”,以帮助自己顺利杀出城外这密密匝匝的包围。只听他一声令下:“备战!”二十八人立时警戒,手中枪斜举,排成两队,分列舒华背后。舒华望樊戈三人拱手道:“此处便靠众位担待了,救兵之事,我一定办妥!”樊戈下令开城门,朗声道:“放心去吧!这里万无一失!”
舒华轻笑一声,领着“鹰骑二十八”如幽灵般出了东门,望外便去。
赵云与樊戈廖画登上城楼,遥望舒华等人远去,他瞧着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的河北军营,不由得担心地道:“当日袁绍遭我军夜袭,此人安得不防?今夜之事,颇为可忧。”
樊戈拍了拍他肩膀道:“子龙宽心,且看便知。”廖画也点了点头。
赵云见二人都如此自信,便静心观察河北军营的反应。
果然只一会,就远远传来了锣声和人的喊叫声,而且有几处火光冲天而起。很显然,舒华与“鹰骑二十八”已经在闯营。约莫过了一刻钟,樊戈忽然转身便走。
赵云见了,叫道:“兄长去何处?”樊戈头也不回道:“今夜之事已成,舒华已出,我当然便去歇息,以待明日之战。”
“兄长何以见得舒华兄长已然突围而去?”赵云追问道。樊戈没有回答,只是大笑而去。赵云见一旁的廖画也在微笑,便问:“不知二位兄长何以发笑?”廖画止住笑,道:“子龙原是有所不知,这……呵呵,说来话长,来日再说,某去巡视其余各处了。”说着也离开了,只留下一个不明所以的赵云。
原来樊戈舒华廖画在大学时候经常一起外出联网打游戏,舒华从来不喜欢硬拼,而善于用奇兵,更长于偷袭。虽说游戏与真正的战斗完全不同,但是樊戈和廖画都相信舒华在奇袭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所以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樊戈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把这么多人的性命放在一个打游戏的好手身上,我还真是够儿戏的,不过……”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远方火光渐消的河北军营,道:“其实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性命,还不是掌握在几个‘玩游戏’的人手中么?只是不知这个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却说当日,秦文牛探听到孔融兵到,一面作好守备工作,一面连发告急书望北平求救,可是等了多日后,来的却只有潘坚一人一马,而那让人望眼欲穿的救兵竟一个也没有。
他惊异地接了潘坚进城,问道:“我的告急信你们收到了没有?救兵什么时候到?”潘坚把手一摊,“救兵?没有!关键时候,一个就够!有我哪!呵呵!”
秦文牛以为他和自己开玩笑,不由得有些动怒,大声道:“你开什么玩笑?”潘坚知道秦文牛是急性子,便道:“樊戈说,孔融不懂用兵,不足畏惧,所以咱们没有派救兵来。”
秦文牛疑惑地望着潘坚,缓缓道:“是樊戈说不必派兵来的么?”潘坚点了点头。
秦文牛口里不说,心里却想:“樊戈明知道我兵比孔融少,却仍旧向阿龙建议不派救兵来,到底是为什么?”他又想了一阵,猛然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难道他想报复我?”
除了樊戈和秦文牛,其他人都不知道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发生在数月之前。
数月前的一日,秦文牛的一个偏将哭求他帮忙,原来那人的弟弟在北平当兵,和人打了一架,把人误伤了,听闻被樊戈扣押,将判重罪。他请求秦文牛出面求情,饶他弟弟一条性命。秦文牛赏识这副将作战勇猛,便写了封信让樊戈轻判其弟。谁知道这副将的弟弟不单是伤人,而是杀人,而且是他自己理亏,这一点副将却没有告知秦文牛。果然樊戈回信拒绝秦文牛的请求,秦文牛微觉不爽,又再写信一封求情,樊戈又回信拒绝。就这样秦文牛一共连发六封信,樊戈却回信说已经斩了那副将的弟弟。那副将哭求秦文牛为他弟弟伸冤,秦文牛也恼恨樊戈太不给面子,亲自前往质问。而樊戈也心中不快,暗恼秦文牛不知深浅,胡乱为人求情而不顾刑法。两人言语不和,竟起冲突,秦文牛几乎动手,大骂樊戈一顿而去。樊戈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由得他自去了。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樊戈几乎不记得了,但是秦文牛却还记得。听说这次是樊戈建议不派兵来,第一时间想起这事情来。
他见潘坚风尘仆仆赶来,便问道:“那你们有什么安排?”
潘坚喘了口气道:“樊戈说了,孔融兵到后,你主动出击,大破他一阵,然后我再去做说客,说动他退兵便是。”
秦文牛冷哼道:“他倒说得轻巧,人家兵比我多了整整一万,还让我主动出击,开什么玩笑?况且就算我胜了一阵,孔融就真的会被你说得退兵么?哼哼!”
潘坚道是挺乐观,道:“我倒挺相信樊戈的,他说的应该不错。”
秦文牛冷冷道:“肯定有道理,他自己一定躲在最安全的地方指手画脚就行了!”
潘坚正要反驳,忽然一口水喝得急了,呛在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秦文牛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先去歇息了。
也就是因为潘坚没有机会向秦文牛解释樊戈的整个安排,使得秦文牛与樊戈的误会加深,后来为樊戈等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
却说潘坚才到一日,北海孔融也领兵到了。他倒是确实无心攻打北平,但是碍于袁绍亲写书信要求,他是当世大儒,素重身份,对袁绍这“四世三公”的身份倒十分看中,当下不得已,答应了亲自领兵三万前来助阵。他到了秦文牛所守的城前,下令三军休整一日,明日再去挑战。
翌日,孔融披挂整齐,自领一军前往叫阵。秦文牛和潘坚见兵到,一同上城观看。只见孔融军稀稀拉拉的,并不齐整,比一队散兵游勇好不了多少。秦文牛大喜过望,让潘坚守城,自领三千铁骑杀下城去,不待孔融布好阵势就直冲而去。孔融大惊失色,望后便走,秦文牛趁势直追,指挥那三千铁骑大杀一阵,潘坚也指挥军士出城助战,孔融大败而走,退回营去。秦文牛在后直追,直到孔融回寨才收兵。
孔融回过气来一清点,折损数千人马,不由得十分懊恼,对身边的人道:“不想北平军如此骁勇,如之奈何?”有人进言道:“公与幽州陈京龙素无恩怨,今领兵而来,乃势不得以。不必真动刀枪,只需虚张声势,他日袁绍也无法责难于公。”孔融点头称是,于是按兵不动,只作攻城之态。
却说潘坚与秦文牛见七八日过去了,孔融军也没有什么动静,潘坚便对秦文牛说道:“看来孔融是被咱们打怕了,现在是什么该我出马了!”
秦文牛皱眉道:“你真的要去做说客?万一他捉住你不放怎么办?”潘坚摇头道:“放心,古语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孔融也算是个名士,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当下不顾秦文牛劝阻,当夜就望孔融阵中而去。
孔融听闻有幽州使者到,便令接入。他见了潘坚,觉得有些面熟,潘坚便道:“孔北海可还记得吾?(注:当时有根据他人在何处为官而相应的称呼,例如孔融是北海太守,因此可称“孔北海”,表示尊敬。以后文中称呼原因多有相同,不再说明了)当日十八路诸侯起事之时,公与某曾有一面之缘。吾乃幽州潘坚是也!”
“哦!原来是足下,不怪呼如此眼熟!”孔融点头道。潘坚见他还记得自己,便笑道:“素闻孔北海乃天下名士,孝义素著,乃当世斯文之表率,某在当日相见之后,深然此言,然公今所为之事,恐怕深失天下学子之望也!”
潘坚前两句话说得孔融连连点头,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潘坚的称赞他还是十分欢喜的,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十分意外了,不由得变色道:“公何出此言?”
潘坚也不理会一边对自己横眉怒目的文官武将,只是盯着孔融的脸道:“不知今日孔北海对我幽州大动干戈,是何道理?”孔融眉毛一挑道:“闻你主陈京龙犯上弑主,自领幽州,有失公义!为了幽州苍生,本太守只得兴义军讨伐,有何不妥?”
潘坚听了,眼珠一转,呵呵一笑道:“如是说来,公是奉了当今天子的诏书?”孔融语塞,过了会才说道:“某不曾有。”潘坚又笑道:“那可是有幽州百姓进血书、苦求太守救幽州万民于水火?”孔融一呆,应声道:“也不曾有。”
潘坚哈哈大笑道:“素闻君忠义,今观之,君身负四罪而尤且不知,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枉为天下名士也!”说罢又是一通大笑。
这一来不但孔融脸上色变,一旁的人都被惊住了。孔融脸色涨紫,手指着潘坚气急败坏地道:“你……你说甚话来?安得胡言乱语?”两边的武士都不自觉地按住刀柄,随时就要上前擒住潘坚。
潘坚全然不惧,一双眼睛凝视着孔融道:“今逢乱世,北海多有黄巾余孽作乱,今公不奉天子诏书,便私自领兵攻我北平,倘若北海有失,公如何对得起朝廷重托、万民寄望?”
孔融一听,不由得退了一步,“这……”只说了一个这字,便无话可说。
潘坚又道:“闻君三岁能让梨,深重孝道,然轻弃老母与二幼子于北海危城之中,倘若北海有失,汝如何对得起汝老母妻儿?”孔融被这一说,才猛然想起北海确实一直不安稳,虽然当日十余万黄巾军被刘关张杀散,贼首管亥也被斩,但万一贼军趁北海空虚,卷土重来,这如何是好?想到这他冷汗直流。
潘坚却不去理会他,继续道:“自我主陈京龙领幽州以来,不兴兵甲不好征战,幽州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窃以为便是故主公孙瓒在时,也未至于此。而公枉动刀兵,害我幽州百姓不得不离开田园再举刀兵,这又是何仁者所为?”满座皆惊,孔融现在就象是拿着一口小步枪,却被潘坚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
潘坚得理不饶人,道:“孔北海当日与我主一同讨伐逆贼,合当知晓我主素重公义,讨贼临阵未尝落后,乃真义士也!今足下出无名之兵,攻打我主这等一心为公之士,又如何对得住一个‘义’字?”
孔融彻底无语,连退两步,汗湿重衣。潘坚指着他笑道:“似公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尤且欺世盗名,不知进退,如何堪称当今名士?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痛快,掷地有声,直把孔融骂得面如土色,颓然跌坐在地。
潘坚看着孔融的狼狈相,以及旁边慌忙上前搀扶的人,大笑转身道:“我今日骂得痛快,虽死无悔,只可惜某大好头颅竟丧与汝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手中,深为可惜,且速斩我!”说着望外便走。
“且慢……公且留步!”忽然潘坚身后传来孔融颤抖的声音。潘坚回头一看,只见孔融大步赶来自己身前,忽然一揖到地叫道:“先生救我!”
正是:潘坚唇枪及舌剑,逼得孔融自退兵!
不知孔融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