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议论纷纷,喧噪如沸,呓呓嗡嗡,谁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隐约分辨得出几声:“这其中有诈!”
或是:“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的?”
也有人叫道:“一剑万生与一刀万杀躲哪儿去了?”“是谁放石像在战场上的?”或是互相问:“你看见了什么?”“那道强光有玄机!”
混乱当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些人已暗暗往其中一条通路聚集。开心文学 这些人便是南霸天的奸细,在混乱之时,看见天边的反射光芒暗号而往集会之处聚拢。
一队密压压的人马,分布在山下;一线生放眼看下去,发现半月郎君用兵灵活有序,他将手下分为?哪一个支会的?”
这名被点到的士兵脸色惨白,嗫嚅不语,手上的剑慢慢垂了下去。
半月郎君道:“你们不要怕,各位跟着我半月郎君,走到这步田地,大家都卖了性命。可是中原人奸毒狡猾,设下这样的毒计,要断我南霸天生路。若是我与大家尽死在此地,中原门派挥师而入,必定会将南霸天大肆屠掠,以报此仇。”
众士兵一想起家人妻儿,不禁面色惨然,纷纷低下了头,呜咽声此起彼落。他们在出兵之前,众领队已对士兵允许他们劫杀掳掠三日,作为犒赏,因此人人奋勇。想不到竟一败涂地,他们以自己之心度中原之腹,认为若是中原入侵南霸天,必也会烧杀掳掠一番,此刻将心比心,一想到家园将破,都顿感尤分恐惧悲伤。
半月郎君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中原入侵!但是……唉!各位!如果你们愿意牺牲,那么我半月郎君生还以后,马上赏赐各位的家属每年万两薪俸,长子及次子一年满十六,立刻升为分会长!若无子女,也会严令各位的新妻守节,不许改嫁,每年也领有万两之俸。各位的名字则镌刻在镇天碑上,永受祭拜,死后追封为掌令使!”…,
众士兵听了这样优厚的承诺,已纷纷有牺牲之意,胆小者则还在犹豫,火麒麟指着被自己震死的那名士兵,喝道:
“贪生怕死之辈,名字将永受唾骂,他的家人同样以背叛论处!”
说着,唾了一口浓痰在尸体上,将尸体高举,奋力往前一丢,前方“轰”地一声,又引爆了一枚地雷。
火麒麟拉着半月郎君,率先再跳上前,花秀子、绿面金刚、蚕眉金豹跟着跃去,其他十几名士兵站在原地,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有的就先跳了过去,一人将怀中的身份牌呈给绿面金刚,道:
“小的是福州分会的李展,望主席遵守,提拔我的儿子。”
半月郎君大喜,流泪拍着李展的肩,道:“壮士!你真是南霸天的壮士。”
李展正要往前跳,火麒麟道了声“得罪”,一把提起李展,丢开极远,轰隆一声,又炸开一路。
半月郎君等人跃至李展尸身旁,其他士兵也已经纷纷认了命,一一跟上,向掌令使递牌之后,被膂力其大无穷的火麒麟丢出试炸弹,有的一落地便遇炸,有的却安然无恙。
运气较佳没有马上便引爆的士兵,下一步便不必再试,改由别人被掷出。
如此一步丢出一人,渐渐身边士兵越来越少,但是还有一大段前路,回头一看,只剩一人了。
火麒麟长叹了一声,抓起最后一人丢出十丈之遥,又引爆了一枚地雷,五人跃前十丈,已无人可丢。
半月郎君与花秀子、火麒麟、绿面金刚、蚕眉金豹五人都沉默着,只闻风声飒飒。
火麒麟先打破了沉默,道:“主席,这些弟兄的名牌请主席带回南霸天,属下不能追随主席了。”
半月郎君一呆,道:“你……”
火麒麟将十几张名牌双手呈给半月郎君,挺了挺胸膛,道:“弟兄们牺牲尽了,自应轮到我等。”
半月郎君已说不出话来,紧抿着唇。花秀子、绿面金刚、蚕眉金豹三人互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你们……”半月郎君张着口,却不知要讲什么。
火麒麟道:“地雷火炮不知埋设范围多广,这就要看主席您的造化,现在由我开始,施展轻功跳进地雷区。”
半月郎君拉住了火麒麟,哽咽不已。火麒麟又道:
“主席,你一定要记住,记住我们众人今天的牺牲!你一定要夺取中原,你一定要让南霸天代代的子孙过着幸福安康的日子!”
说完,便大力跳进地雷区,轰然一声,血肉与烟尘齐飞。
半月郎君忍不住痛哭失声,唤道:“火麒麟,火麒麟啊!”
“主席很坚强,南霸天不能没有你,属下去了!”绿面金刚说完,也往前一跃。
所立之处平静无痕,花秀子与蚕眉金豹带着半月郎君跃到他身边,绿面金刚正要再跳,蚕眉金豹一把拉住他,道:“换我。”
蚕眉金豹一跃出之后,立即被炸得尸骨不全。花秀子、绿面金刚跳到安全之地,花秀子什么也没说,就马上接着跳出,再引爆了一枚地雷。
绿面金刚拉着半月郎君再跳到花秀子尸体之旁,低头看已经面目难辨、骨节尽碎的花秀子的尸体,绿面金刚对半月郎君道:
“主席,属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刻四下无人,请主席让属下作个明白鬼。”
“什……什么疑问?你说。”半月郎君既害怕又悲恸,声音也含糊不清了。…,
“文武太皇是怎么死的?”
此言惊醒了半月郎君,半月郎君疾转头望向绿面金刚,道:“你……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属下自刚才一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从未见主席施展神威,但主席却以寒冰掌冻结紫霹雳,这令属下实在疑团满腹。”
半月郎君倒吸了一口气,道:“你……你疑心什么?”
绿面金刚长叹了一声,道:“主席,属下也已经跳过一回地雷了,就看在这已经卖了一次性命的份量上,才敢斗胆问主席这个问题。就算是……您真的做此非常之举,你领导南霸天兴盛,属下也是您一手提拔的,我对您绝对忠心不移。只是,若您愿意将属下视作心腹,就将这重大秘密告知属下,让属下明明白白地死,不要临死对您心怀疑问。”
半月郎君心念电转,想了无数个念头,终于悠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我这下总算明白了,你认为我杀了文武太皇,是不是?”
“属下不敢,此事要您亲口来说,属下绝对不敢妄自猜测。”
半月郎君冷笑道:“你心里明明这样想的,却不肯说。不说就是不想了吗?”
绿面金刚道:“这……是,属下见了您的掌气,就如此疑心了。”
“若是我杀了文武太皇,你要怎样?若不是我杀的,你又怎样?”
绿面金刚一脸惶恐,道:“不管怎样,属下都会为主席您以身试弹。”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问?”
“属下只是不想对主席有所疑心,到了地下,见到花秀子诸位弟兄,不知如何开口。”
半月郎君低头看着花秀子的尸身,落下痛泪,哽咽着道:“绿面金刚、花秀子,你们为我死而不悔,我半月郎君还有什么好瞒你们的?只怕我句句初衷,你却不信!我半月郎君死不足惜,见疑于你们,才是摧心裂肠,生不如死!”
绿面金刚急得叫道:“主席,只要主席肯说真话,属下们一定相信。就算真的有此大逆之事,我们跟着主席,也算同罪,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的。”
“好,我说,绿面金刚,你就算不跳,方才你也已经身先士卒了,我是应对你毫无保留。”半月郎君一把握住绿面金刚的手,道,“咱们哥俩一定可以逃出生天,到时你就是我的副主席,我与你同享富贵。”
绿面金刚:“属下只要知道真相。”
“好,我说。”半月郎君道,“我没有杀文武太皇。若有隐瞒兄弟,就教我半月郎君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绿面金刚大喜过望,道:“真的?您真的没有杀文武太皇?”
“我一身功夫是文武太皇所传授,怎有能力做此大逆之举?后来我钻研寒月阴掌,是为了希望查出凶手的来历,这样阴毒的功夫,我练之极感羞耻,因此不欲示人,今天逼命无常,不得不展,居然见疑于你,我……唉!可恨我已经查到了眉目,却要功亏一篑,让凶手逍遥法外,我何等不甘心!呜……”
半月郎君声泪俱下,绿面金刚再不疑有它,握紧半月郎君的手,道:
“主席果然是光明磊落,我没跟错主人!我到地下见了众兄弟,也会跟他们这样说!主席,您一定要逃出此地,重振南霸天!”
说完,对半月郎君一拜,便奋勇跳了出去,瞬间炸为灰烬。
他绝对想不到,半月郎君一面低首垂泣,一面蓄劲在手,准备若是绿面金刚对自己的说词置疑,便即一掌将他击飞数十丈。
绿面金刚真的相信了他,而且还跳了出去,作最后一名牺牲者。此举大出半月郎君意料之外。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想不透绿面金刚为何要这样做?他既然决定牺牲,那又为何要问?
有些人的想法,是另一种人永远无法了解的。
半月郎君一咬牙,跳至绿面金刚尸体旁,前方还有十来丈路,完全要凭运气了。半月郎君颤抖着伸出一步,又连忙缩回,几乎全身都没有力量了。想了一会儿,只得学火麒麟,抓起绿面金刚的尸体,往前大力丢开,或许是惊吓过度,力量不够,这一丢只丢了四五丈远,轰然一声,爆炸的威力震得半月郎君全身疼痛,七孔流血。
半月郎君强忍痛楚,跳向爆炸之地,要依法再丢,绿面金刚的尸身却已残碎不全,就算丢出去,也未必能引爆地雷。
半月郎君几乎要崩溃,忍不住一面狂笑,一会儿转为呜咽,哭哭笑笑地一步一探,挣扎前进,这短短几十丈之路,是他毕生所走过,最艰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