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爷步出房间,正要走出内厅时,陡地一怔。开心文学
暖屏外的小厅堂上,倒着四具尸体,除了两名被自己包下的姑娘外,小丫环和管事的都凌乱地倒了一地,睁着眼,那神情是已死之人才会有的僵硬表情!
金少爷心念电转,不是寒雪飘杀的,寒雪飘只点了他们穴道而已,他在房内倚红偎翠时,耳朵可没闲着,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
也不是金羽兰,金羽兰这丫头对不会武功之人不会这样心狠手辣。
那么就是欧阳世家的杀手了。
只有欧阳世家的杀手会这样的果断、狠毒。世家杀手在房外连毙四人,自己却没感觉到一点动静,可见来者不是简单的角色。
金少爷的一切分析,都只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中转过的念头,这时两道疾锐剑气,已由上方袭至!
金少爷身形后滑,两道剑影倏然疾转,同时刺向金少爷。
金少爷足尖一点,破窗而出,落在小楼外的碎石地上,两道剑光如影随形地追到了外头,金少爷抬着烟杆东拨西落,镪镪数响,一连化开十来记剑攻。对方的剑招却一步快似一步,金少爷不敢大意,手腕疾刺,倏然便多了一柄短刀在手,往那人的面部刺去。
那人“咦”地一声,不知金少爷的短刀是哪儿冒出来的,急忙抬臂一挡,右胁一空,金少爷左手的烟杆扑地一点,点中了他的穴道。对方的手一软,剑差点落手,连忙倒跃数丈,那跃开的动作飘忽如鬼,一点声息也没有,可见轻功造诣极高,才能连毙四人,而不惊动金少爷。
金少爷看清那人脸色青绿,容貌瘦削憔悴,还穿着一身惨淡的布衣,十足是个衰鬼。
金少爷皱眉道:“欧阳世家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派了你这丐帮的来。”
对方脸上一惑,旋即叱道:“胡说八道什么?纳命来!”
话声方落,刺客身形微晃,双剑已欺近金少爷面前,攻势虽然不花俏,却都是极为凌厉的杀招,金少爷一时也被逼得猛招架,想必对方是以取自己性命为唯一考虑,不但招式不讲究,连身份都不在乎,面对这样的对手,最要小心卑鄙手段。
金少爷一面拆挡,一面暗中注意他是否还有同党,对了几招,果然发现对手眼光总会不由得往右边飘一下,虽然只是极微小的眼神飘动,金少爷是个锐利人,也登时发觉了。
此时,金少爷以短刀一撩,偏开对方的剑尖,金少爷的刀尖顺着他的剑推去,便欲削去对方的:
六两八。
这几个字一出现,登时背后响起一片惊叹声。
圣老激动地说道:“果然是你!你真的是南霸天的真命天子!”
金少爷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玩意?你们在搞什么鬼?”
盖天公呵呵笑道:“沧海圣老,你还没有对金少一说明缘由吗?”
沧海圣老道:“因为事出仓促,又得防着半月郎君,来不及详说。金少一,你不久之前,提血手魔魁的首级来交换九天神罩,因此老夫才知道你的大名。否则,可能也只好找寻了,可见一切皆有天数。”
金少爷:“但是自我懂事,便只称金少爷,金少一是我幼小时的名字,你怎会知道?”
“老夫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对于金少爷是不是金少一,也没有把握。想不到你真的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天佑我南霸天,不至于毁在半月郎君手上。”
沧海圣老说到半月郎君,总是在厌恶中带有一股恨意,他年事已高,不知为何会与半月郎君有隙?
沧海圣老道:“你可知半月郎君出兵中原的事?”
“略有听说。”
“唉!这件事真是南霸天之耻,半月郎君草率躁进,没有万全的算计,就入侵中原,结果是普九年,九乃尽极之数,穷厄决绝,虽然普九年有过人的智慧与胸怀,却敌不过天命。他就是要寻找一个和他能产生相补作用之人,以达到绝而不绝,用之不尽的命数。那就是名为‘少一’之人,十为整数,少一便是九,你金少一不但天数已合,又有着至尊至贵的命格,正是七色灾主等了三十几年的唯一人选。”
金少爷对命理之说,姑妄听之,不免觉得这个七色灾主普九年或许只是个故弄玄虚、烘抬身价之徒,未必有真本事。
“我和七色灾主相识已有大半辈子,他可以说是才气纵横,眼光宏远之人,但是怀才不遇,唉!除了时机未至,也因人和未协,只能困守陷地,终日吟着陶潜的《挽歌》,以抒胸臆……”盖天公若有所思的吟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影寄空木,娇儿索索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表面上看来是达观,但我却了解这其实是他怀才不遇,故发达语罢了。若是它自己真的能放怀江海之中,过着悠闲的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若是南霸天的人,找到你金少一,他就必需离开陷地,过着斗争的政治生涯了。”…,
沧海圣老道:“这是七色灾主的命数。盖天公,天命不可违啊!”
“你说得对,不过既已找到金少一,我也该离开此地了。”
“你要离开?”沧海圣老讶然。
盖天公呵呵一笑:“陷地乃穷绝之地,命格不够之人进入,必死无疑。普九年正因已绝到尽头,才能在陷地生存。我守在此地,是为了阻止无辜者进入而丧生。如今正主已至,我的任务便告终了。”
沧海圣老道:“你苦苦地守此三十余年,只为了救人,这种心胸真是伟大。如今功德圆满,也是该享福的时候了,不如与我们一同到南霸天,安养晚年……”
“真正的享福,是山间水边,是鸥鹭无猜,而不是被压在沉重的朱门里,整日勾心斗角。那种权贵的生活,对我而言才是受罪呢!盖天公对着陷地道,“普九年,我们缘份已尽,你善自保重了。”
说毕,便像一阵云烟一般,滑行似地飘然远去。他两手捧着这巨大的铜镜,铜镜望之重逾百斤,在盖天公手中轻若无物,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远去的速度。
沧海圣老感叹地说道:“盖天公也是个高手,为何不留下来,合力共创南霸天呢?”
金少爷冷笑道:“他留下来做什么?当你的死客?”
“金少一,你此言差矣。他也身在南霸天,是此地的子民,为南霸天尽一份心力,是他的光荣啊!”
金少爷哈哈大笑:“讲得冠冕堂皇,那你又何必推翻正在为南霸天尽心力的半月郎君?”
沧海圣老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道:“金少爷,你该下陷地去请出普九年了。”
“我是很想瞧瞧这位七色灾主,是什么尊容,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沧海圣老微笑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为何要推翻半月郎君,这个本少爷无所谓,但是你得先说清楚,帮你推翻半月郎君之后,本少爷有什么好处?”
沧海圣老道:“我们将你迎接到此,就是为了奉你为尊,让你领导南霸天。”
“领导南霸天又有什么好处?本少爷一生逍遥自在,天下富豪的仓库,任我来去,美人的闺房,随我进出,我当不当一方之主,都是一样。”
金少爷说得也甚是有理,沧海圣老笑道:“是的,美色、金钱、眉角,你都有了,但是你却少了最重要的一项,没有这一项,你只是个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我少了什么?”
“权力。”
金少爷皱起眉头,权力的滋味他没有尝过,但是权力有什么值得争,他还太年轻,还无法体会。
“权力?权力有什么好处?”
“权力,让你由一个‘人’,变成一种代表、一种力量的代表,只要提到你,就象征了不可违抗的某种天意。像欧阳上智就代表中原,虽然他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也知道不能惹他,你是在他的意志下生存的;就像童颜未老人,如果你到了北方,放眼望去,都是他的天下,他就是那里的神。这就是为什么所有胸怀壮志的男人,都要争夺权力。”
“哈!听起来很有意思。那我问你,我接掌了南霸天,有多少权力?”
“你可以有万兵千将,也可以生杀予夺。而且,有了普九年的谋策,你还可以入主中原!”…,
金少爷挑了挑眉毛,道:“入主中原,岂不是要与欧阳上智、素还真这些人斗智斗力了吗?”
“没错,你怕了?”
金少爷狂笑道:“怕?哈哈哈……刺激!合本少爷的胃口!好,我就去陷地请这位七色灾主,瞧瞧他是三头还是六臂!哈哈……”
金少爷轻轻一跃,便落在陷地,华帐内,倚着草席破椅之人,却教金少爷吓了一跳!
事实上,那么奇特的模样,就连他还算不算是个人,都很难说!
他的一张大脸松垮无神,脸上长着一大块褐斑,几乎覆盖了他的半张脸。扁平的鼻头下,阔嘴几乎横划了下半个面孔。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情,五官扭曲,一眼大一眼小,斜视得利害,而且那张几乎是把他的脸给划断似的阔嘴,嘴唇也厚薄不均,扭曲变形,以致于有些合不扰,而变得龇牙裂嘴,长在那松垮污浊的面孔上,更是教人作呕。
他摊躺着,虽然头很大,身体却瘦弱苍白,一脚穿着珍珠鞋,另一脚却是赤足,**在外的一只脚白得像泡在水中太久的尸体似的,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感觉。
这个残废模样的人,就是七色灾主普九年?
金少爷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一直没听他说话,搞不好一切根本是盖天公扯出来的闹剧。忍不住指着普九年,扬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是具尸体,丑得要命的尸体!什么七色灾主?真是好笑!”
金少爷的笑声倏然中止,因为他看见那张剞斜的怪脸,眼睛对他瞄了一下,
“你是活的?”
“我要开始活了。”普九年的声音,虽然很尖镜,却微弱飘忽,殆欲毙然。
金少爷哼地一声冷笑:“你如此丑怪,还不如死了好!”
“你也曾经比我还丑怪,不也是活下去了吗?”
金少爷道:“那是因为本少爷原本就有俊俏的容貌,恢复有望。而你,我看就算再去投几次胎,都难改这副龟样了!哈哈!”
“你要找的是一个俊美的绣花枕头,还是一个能让你呼风唤雨的头脑?”
金少爷道:“你言下之意,是你有头脑,那我问你,南霸天有数万兵马,要如何入侵中原?你把对策说出来,让我听听!”
“呵,你还没有资格听我的对策,我何必对牛弹琴?”
“你说不出来,就不要推拖!”
“你真的要听?”
“废话!”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普九年原本摊在破旧竹椅上的身体,居然缓缓坐了起来,吟道:“‘男儿欲作建,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若要有一番作为,根本不须纠群结党,虚壮声势,鹞子身手高妙,冲飞云霄,独来独往。它所经之地,群雀都不纷纷向左右逃散。”
“你的意思是不必千军万马吗?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何况我们所说的,是对付中原一大群人,而不是单打独斗,你连这种情况都搞不懂吗?”
普九年淡淡地说道:“你说你有千军万马,你相不相信我只用五人,就可以将他们歼灭?”
“夸口!”
“这不是夸口,而是事实。”普九年说道,“南霸天号称有七万八千兵马,但是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老弱残兵,真正上得了战场的,还不到两千人。”
金少爷一惊,仰首问站在上方的沧海圣老:“他说的是真的吗?”…,
沧海圣老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原本南霸天有一半左右是精兵,但是上次半月郎君入侵中原,所带领的五万兵马全是精兵,他已将精锐之师全部折损了。目前这两千勇士,是守卫着总坛的最后精锐。”
金少爷气愤,道:“原来如此,你叫我来接管这个烂摊子,不是做好了棺材让我躺吗?”
普九年却说道:“遇上我,南霸天有救。”
金少爷道:“救?哼,把一个死人救成病鬼,活是活了,也是废物!我要的是能北进中原,与欧阳世家对敌的强大组织!你有这个本事吗?”
“何不试试呢?”普九年说道。
站在陷地上方的沧海圣老也道:“是的,金少爷,他能洞烛先机,预料出半月郎君的命运,这份掌握未来的智能,天下少有,一定能让南霸天成为一个全新的组织。那时,你金少爷称霸武林,普九年你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普九年原本就丑怪的苦脸,却出现了更为奇怪的扭曲表情,吟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往躺椅上又是重重地一倒,似乎心情沉重,仰望着一片蔚蓝天空。
金少爷道:“你先说如何打倒半月郎君,我再看你有多少本事!”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金少爷,这一点你比我还要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金少爷暗觉出此人果真有些来历,道:“我清楚什么?”
“你要试探我的能力,那我就明说了,你知道半月郎君与文武太皇的夫人的奸谋,不是吗?”
金少爷不禁笑道:“看来你也很清楚。”
而站在高处的沧海圣老却大吃一惊:“什么奸谋?难道……难道文武太皇的死因不单纯……?”
“什么难道,而是不足为外人道。”金少爷道,“你可记得数十年前,血手魔魁偷取九天神罩之事?当时他误中机关,无意中听见了半月郎君与你们主席夫人的奸情,还计划着要杀掉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虽然惊愕,却又觉得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自从文武太皇被阴寒的掌气所伤,不能言语行动之后,南霸天大权就渐渐落入半月郎君手中。他虽发令讨捕凶手,然而凶手所使用的内力心法,南霸天并无人修习,讨捕者在中原及北边找了许多年,有如大海捞针,一点线索也没有。
打从文武太皇壮年时代,沧海圣老便在他身边办事,他很了解文武太皇的武功独步南霸天,半月郎君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对于半月郎君虽不服在心,却也没有疑心到他就是凶手。如今疑团乍解,若是半月郎君暗中修练阴寒的内功,再加上主席夫人的帮助,确实很容易找到时机,偷袭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怒道:“这畜牲……我们居然奉贼为主,真是可恨、可恼!我一定要将真相发布天下,把这个贼子碎尸万段!”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无凭无据,要如何公布天下呢?”
“这……”
普九年道:“事有先后,沧海圣老、金少爷,若依我之计,必能推翻半月郎君。只不过他气数未尽,或许要不了他的性命。”
沧海圣老点头,道:“好,你有何计划?”
普九年不疾不徐,将通盘计划完整地说了出来:“首先,你们得先到边界迎接一个人……”
这荒砺之地,正逐步改变着武林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