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花不是一个很好的师父,他现在只想着叶胤快些出师,然后就去自流溪快活。
同样,叶胤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
与兄长的聪慧不同,叶胤从小都有些傻傻的,尤其是在先生教书的时候,这会非常明显。
兄长花小半个时辰就能背诵下来的书文,换了叶胤,两三天都背不下来。除此之外,叶胤也不如叶平那样深知恒心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明世当着将军的面说过叶胤资质略胜叶平,但最后他选择了叶平当徒弟。
上天九道首论心性,树树树跟叶胤说过的,但叶胤从来没联系到自己身上过。他是叶胤,而不是那个成熟、博学得像个大人的叶平,除了树树树他们讲的故事,其他的什么道理,他一概是听完就忘的。
叶胤本来会听花花花的话也只是为了见兄长,而随着时间推移,叶胤逐渐发现没有兄长的故事自己也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到这时候,身为将军之子的骄娇二气就涌上了心头了。
叶胤的学习速度更慢了。
不过好在他天赋出众,第一个月下来,花花花倒也没察觉叶胤的怠慢。
就在昨日,花花花匆忙地检查完叶胤的功课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花花花这次出行好像是和树树树有关,不过具体事宜,叶胤是半点也没听明白。
花花花说了,这次可能没个十天半月也回不来,叫叶胤好生做功课。
叶胤当晚就下了十分苦功,不过心里已经计划着第二天随着其他几位少爷去游玩的事宜了——作为今天下苦功的褒奖。
纳气炼体不是个简单活路,当叶胤沉浸其中时,也就忘却了时间流逝。与大工巧匠迷醉于技艺相似而不同,叶胤是执迷于挑战,当挑战完成,他大不会期待下一次。
当叶胤终于感受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随着呼吸微微震颤时,一种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仅仅是开始,离内视还差之千里,离炼气化神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些,对叶胤来说,已经是今天的结束了。
就像运输粮草的车队赶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任务一样,叶胤看着将要升上中天的弦月也满心欢喜。
然后,叶胤突然发现弦月光泽暗淡,星辰更是隐于夜空……天地间却明如白昼。
光芒起于南方,一颗星辰宛如大日高悬。白芒照亮天地万物,连皓月明星都黯然失色,上下之间唯余一白。
叶胤犹自能看见那大星周遭火舌吞吐,将一颗颗星辰光辉夺取,然后自身又明亮几分,好似要将这黑夜食成白昼光景。
天上白云显露,飞鸟慌乱四散,留下不安的鸣声传播天际。将军府内响起一阵嘈杂之声,一片灯笼亮起红光,转瞬之间又纷纷熄灭。而亚郢街道上也逐渐出现了被白芒惊醒的百姓,一个个或惊奇或恐惧或饶有兴致地看着大星。
叶胤刚刚进入查探内息的境界,对事物的变化极为敏感,所以,他也能比百姓和将军府的下人们看见更多……
那颗星辰,在坠落,而且还在牵引着其他星辰……
“胤儿,回去睡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多时,叶胤听见了娘的声音,但母亲的声音并没有将叶胤的目光从星辰上转移回来。
叶胤呆呆地说:“娘,它在往那边儿落……”
“娘知道,蛮子那边可恶至极,落一两颗星算什么?别看了,快回去睡吧。”母亲的声音更近了。
“那边是不是、是不是爹去的地方?”叶胤盯着星辰问道。
“胤儿,回去睡了啊,明天娘给你讲故事好吗?”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但叶胤不为所动。
“它好亮……”
母亲的手搭在了叶胤的肩上,轻轻说道:“娘叫下人把你帘子拉起来,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叶胤依旧看着大星,微微点头,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在发呆。
“来人,快把胤儿抱回房去,把他帘子拉起来!”母亲喊道:“你们也快些回去睡吧,没什么好看的!”
很快,下人就来了,将叶二少抱回房间,放在了床上,把一切办得踏踏实实的之后,又把窗户边的帘子拉上,真真是一点光都看不见。
而二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就像大哥讲的故事一样,凡事大事发生之前总有些征兆。
比如地龙翻身前,鸟兽将四散而去,蛇虫鼠蚁会躁动不安,甚至天空都会出现异象……
而今天,先是花花花匆忙地跑了,又是奇怪的大星坠落,最后,连母亲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叶胤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想到了明日玩耍会不会被这件事给耽搁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叶胤才怀揣着不安睡去。相信这一觉睡的不是很好。
之后几天,除了偶有一次又下了苦功去感受内息,便是如同之前十数年一般过去了,唯一少了的,也只是大哥的故事罢了。
倒是下人们时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叫叶胤老是会想起那颗大星坠落的事。
然后是花花花回来了,叶胤重回“苦日子”。
不过叶胤也终于有机会找人问询了,因为按照叶胤的推理,花花花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在一次功课结束后,叶胤趁着花花花还没倏的一下子消失在自己面前,叫住了花花花:
“花花花,别走。”
“嗯,什么事?”花花花身子一顿,放下刚刚抬起还捏着黄符纸的手。
“你知道前几天那颗流星的事,对吧?”叶胤比划着大流星的模样,就像是蒙童一般。
花花花盯着叶胤看了会儿,说道:“略有耳闻。”
“你不是去找树树树了吗,当天晚上就……”
“这倒是个巧合……啊,叶二少又想听故事了?也罢,今儿个我什么也不着急。”花花花收好符纸,转身面对叶胤。
花花花说:“我们当日受树树树第三个特权要求,前往云阳……你差不多也该知道了,林间会一年一聚,三年一次论道。这每三年一次的论道,说白了就是较量仙术。胜者就可以获得一次特权……本来我们花草树叶仙术也就半斤八两,而打从十一年前云阳侯成了树树树,这特权却是再没旁落过了——当然,为此,树树树也把每年的异兽佳肴给包了……
“这第一次特权,就是把我们过去用的石桌换成了木桌,这第二三回,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次去云阳,就是应树树树之邀,去对付蛮子的十二巫。
“说是十二巫,但也就七八个有真本事,其他的也就能忽悠下凡人。他们在云阳地界搞什么祭神仪式,树树树请我们前去调查,如有必要,还要出手打断仪式——他这个侯爷可不能轻易离开皇帝的眼线——他是这么说的。
“当晚我们到的时候,就看见那颗大星坠落了,我们还以为那十二巫真成功叫了祖先下来呢!结果呢?结果他们还没开始仪式!而那大星砸进了蛮荒大地,别说离云阳了,就是离卫南关都差得远了。
“至于那颗大星,树树树道是与天上有关,似乎是玄妙门与斜心道大战,把一颗死星打碎了下来……与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只是打算去见你兄长,也没必要知晓这些天上的事。”
花花花的讲述戛然而止,叶胤也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在听到仙人打架把星星都给打碎了落下来,却是让叶胤心中燃起一丝强烈的修真欲望……不过在一觉醒来后,这欲望就像是被喂饱的饥饿一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