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皇两年前废除洛南宵禁后,夜色下的洛阳城愈发活泼起来,越来越多的周人在太阳落山后,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走上大街小巷,或静静散步,或流连夜市,更多的富家子弟,则会走近富丽堂皇的高耸楼阁,和那些色艺俱佳的女子们饮酒作诗,谈天说地。
洛阳销金,万花为魁,这是公子哥们平日里流行的一句口头禅,这座洛阳最为豪华奢靡的风月场所是当朝大将军王兮的产业,据传,这里有堪比大唐御宴的美味佳肴,有来自世界各国,风情万种的绝代美人,种种享受,就连当今圣上也未曾享受,奢侈,正是盛世所带来的通病。
万花的地位,也不是没人敢碰,但毫无例外全部折戟沉沙,王兮目前在和吐蕃对峙,深受陛下青睐,动万花阁,就是打王兮的脸,朝廷上,还没有谁愿意和他唱对台。
而商刑的目标,直指这座人间仙境,如何打入内部,就是他需要考虑的事。商刑在万花阁外的茶摊待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龟公小欢。
小欢是万花阁的杂役,身材和商刑差不多,商刑和茶摊的老板聊天,得知小欢就是附近的人,他父母因为赌博欠债,只好将小欢送进宫里去还钱抵债,结果宫刑受了,名额却被别人拿了,幸好万花阁的采买来这里招人,把小欢带了回去,每天擦地洗碗,也算有了一条活路。
小欢每天亥时下班回家,雷打不动,茶摊老板一阵唏嘘,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毁了,整个人蔫不拉几,除去干活,一句话不说。
商刑谢过老板,继续安静的等待,老板也不介意,这个少年人给钱很大方,坐多久他都欢迎。
夜色将至,街道两侧的楼宇亮起五颜六色的莲花彩灯,夜幕下的万花阁,也成为这里最为瞩目的存在,雕梁画壁,青漆粉饰,鳞次栉比的黑瓦,温润端庄的玉阶,有人说万花阁的设计者就是负责重整明堂的大师徐天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谣言。亭台楼阁点缀勾连,水桥花树相互掩映,大气而不失精致,匠心独运,令人咂舌。
商刑看到一个人影从万花阁侧门走出,赫然是小欢,这个少年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繁重劳动,面相显得老态,眉头紧皱,显得愁苦与迷茫。
小欢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到商刑,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的来意。
商刑没有说话,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向前方,一根被点燃的线香停在小欢面前。
一缕白色的烟气诡异地飘向小欢,从鼻窍钻入,小欢只感觉脑海一阵混沌,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们交换一下衣服,然后你躲开路人去恭王府,我没回来之前只能待在那里。”
小段下意识地就去脱裤子,突然顿住,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有什么好处?”
商刑一愣,道:
“我的衣服比你贵。”
“哦。”
两个人就这样在大街上互换了外衣外裤,从始至终,都没有路人朝这个漆黑的小巷看一眼。
目送小欢离开,商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打开后,是一张被叠放成四层的透明胶层,商刑将胶层折展,盖在脸上,伴随脸部肌肉地一阵收缩,胶层消失不见,小欢的面容取代了商刑的样貌。
商刑扭扭脖子,从小欢出来的地方原路返回,这里是工作人员的专用通道,他们没有资格进出大门。
走过漫长而阴冷的小路,他推开杂役通往万花阁的木门,世界在转瞬之间,从地狱来到天堂,那是万花阁的前厅,在这里,客人在侍者的指引下,会前往不同的主题区域,一些客人似乎还很熟悉,坐在宽大舒适的软椅上交谈。
此刻,花枝招展的女侍正在接待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那少年黑发被碧环束成马尾,唇红齿白,肌肤如雪,眼角上翘,俊美无匹,商刑很少见过这么赏心悦目的人,不由得多瞄了几眼。
在洛阳,豪门贵胄的子嗣,大部分都可谓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方面是家学渊源,另一方面是血统因素,但女侍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绝色的公子,要不是还有工作,她绝对会自荐枕席。
“连公子,春夏秋冬四院各有景致,山海仙境也是我们的招牌,您有哪里不满意呢?”
连公子一甩空白纸扇,笑道:
“我连舞什么没见过,你说的这些俗景本公子懒得见识,听说万花阁乃神都翘首,能满足世人一切幻想,是这样吗?”
“当然。”
“我想玩点刺激的,你们有吗?”
连公子挑挑眉,话里有话。
女侍沉默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
“您只要达到要求,这些万花阁都会帮您实现。”
“说。”
“想要接触我们万花阁的高级业务,您需要成为我们的顶级会员,还要签署保密协议。”
连舞嘴角抽了抽,答道:
“自然。”
“那就没问题了,您稍坐,我去给您安排。”
连舞扫视四周,扇子突然指向在一旁扫地的商刑:
“让这个家伙过来服侍我。”
女侍一看商刑,苦笑道:
“连公子,这是个笨手笨脚杂役,端茶倒水这种事他们没资格做的。”
“本公子好奇,不行吗?”
女侍闻言,只好走近商刑,小声道:
“机灵点,要是冲撞了贵人,你知道后果。”
商刑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他不清楚这个连舞为什么看重他,这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不过他似乎从女侍的言语中察觉到什么,于是他朝连舞深鞠一躬,不再说话。
女侍先行离开,片刻,一个黑衣男人来到连舞身边,语气平缓地说道:
“请您跟我来,一路上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呵?你们好像有点东西。”
连舞朝商刑勾勾手,黑衣人打头,三个人一起向百花阁的深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