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接到医院电话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我挂了电话,跟妈妈说出去一下,然后独自来到医院,一路上心慌意乱。
林主任办公室,关了门,我坐在她对面,说不出知道结果后是个什么感觉,心慌,失落,害怕,绝望……
“林阿姨,如果我想生下孩子,有可能吗?”
她心疼的看了失魂落魄的我一眼,坚定的说:“不能,你已经出现大量出血现象,必须治疗,如格列卫等药物都会引起基因突变导致畸胎。”
畸胎?我脑海马上出现电视里面播放那些畸形人的画面,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多胳膊多腿,恐怖布满全身,“人流就不会有危险吗?万一出血不止,如果注定冒险,我可以不治疗不吃药把他生下来。”
她语气平和的说劝说:“从化验单看,血小板没有比正常低太多,还不至于出血不止。如果你坚持生,孩子很有可能遗传你的病,先天性白血病儿童成活率是很低的,而且你很有可能在孕育过程中就丢了性命。”
我绝望的盯着那张决定我和我孩子生死的化验单,眼泪溢出来,这是我的孩子也将会是唯一的孩子,一月不到就要抛弃他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即使付出生命来保都不能。
我浑身都在哆嗦,克制不住的颤抖,牙齿磕得咔咔作响。
林主任见我这样心里也难过,给我拿纸巾,“跟你婆婆说一生,找个时间把手术做了,然后抓紧时间治疗,争取能活的更久些,就当替孩子活着。”
“林阿姨,这件事先保密,我怕他们受不了,毕竟周飞飞刚康复,我会找时间跟妈说的。”
“好,你要尽快,越早治疗越好。还有要多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了,最好是不要刷牙了,买漱口水吧!”
我说好,然后踉跄的走了出去。
我立在那里医院大门口,只觉透心的寒冷。抬头看渐渐冷清下来的穹隆,太阳悬挂在西边的天幕上,手伸进光带里,没有抓住半点温度。风从指间穿过,冷得彻骨。我痴痴望着那斜阳,头昏眼花,连天地也看不清了。
手机响了起来,是周小弟,迟疑着接通可是发不出声音。半天才倒过气。
周小弟已经不耐烦的抱怨了,“老婆你去哪里了,我回家妈说你出去了,都等了好久了。”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仰起头,一缕发搭在嘴角,我努力笑起来,含着泪大声地笑,“周小弟,你是狗皮膏药吗?我出来只不过一个小时。”
周小弟生气的说:“什么一个小时,我早上九点去的公司,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我继续笑,“好啊,你跷班啊!周飞飞知道扒了你,我马上回来,我就是出来买衣服。很近的不用接。”
挂了电话,擦干眼泪,到路边随便买了几件衣服。
店员看到我的样子,说话声音都变的很小,“小姐,不用试一下吗?”
我想把我职业的笑脸露出来,可是怎么摆怎么难看,“包起来吧!反正穿不上。”
我放轻了动作开门,周小弟正从洗衣机里拿衣服出来晒,被妈妈拦住了,说他公司忙一天了叫他坐下休息,他则坚持把衣服晾好,回身时看见站在门口的我,马上放下手里的盆过来。
“老婆回来了。”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扶我到沙发坐下,给我塞了个暖水娃娃,埋怨着我,要买东西怎么不告诉他好让他去买,“天气那么冷,以后少出门,实在憋的慌就到小区后面公园走走,别上街了,街上人那么多。”
我顺从的说着好,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老婆真乖!”然后拿着我的东西准备上楼。
我拉住他坐下,往他怀里窝,他僵了一下,伸手抱我,呼吸在我头顶,暖暖的,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周小弟手摸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的不像男人的手。“怎么了,老婆?”
我在他怀里拼命的摇头说没事,顺便擦干眼泪,“就是想你了。”
他把手紧了紧又怕太紧会伤到我,“笨蛋,不过我喜欢。”
妈妈从厨房出来看到我们直笑,“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好,天天呆一起还不闲腻,快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小弟说的是,这么冷的天以后就别出门了,省的冷着我的小外孙了。”
周小弟接过汤喂我一口,得意的笑着。“看,不是光我这么说你了吧!”
我接他手里的碗,想自己喝,这份温柔会让我太过留念。
他却不肯,“你手别伸出来,暖和了再动,我来喂你。”
我笑,我又不是病人。病人,不,我是病人。
妈妈点点头笑着自己进厨房了,我一口一口的喝着。
患难见真心,到这一刻才知道,周小弟不知道何时已经给我下了情蛊。
爸爸今天没有回来,晚饭时候周飞飞和黎荣赶了个巧,周小弟笑她是狗鼻子,黎荣马上说来这里是他的主意。
饭后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电影结束时,荧幕上大大的字看的我眼睛生痛,眼泪止不住的流。
中途出去洗手间的周小弟捧着大束玫瑰花向我走近,影院里的人都没有离开,等着看一场现实版的罗曼蒂克。
钻石戒指透过荧幕的光闪闪发亮,周小弟单膝跪地一脸诚恳的说着荧幕上的字:“田甜,老婆,我爱你!”“这是我欠你的求婚仪式,老婆,我以前爱你,现在爱你,以后一直都爱你。你愿意一直一直的陪在我身边吗?”
我太过感动,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思路开始清晰,这是他今天提前下班的原因,是周飞飞和金陵突然到访的原因,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影院一片安静,许久周飞飞激动的哭着说:“说愿意!”然后影院里的人也开始说“说愿意!”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异口同声。
我颤抖着接过花,伸出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周小弟将戒指戴在了我中指上,笑着说:“订婚戒指结婚戒指都补齐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了,也只能是我的,不准再逃跑了。”
他的话刀子一样插进我的心里,我流着眼泪在他额前一吻,掌声雷动,有人鼓动亲一个,接着鼓动的人越来越多。
花已经被周飞飞拿走了,走时还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踉跄一步。
周小弟嘴角含笑,顷刻,腰上一紧,他把我拉进怀里,掌心的热力透过厚厚的衣衫渗进来,当众轻柔的吻干我的泪…
我的心沉下去,沉下去,无底的深渊……喘息着,看着他,他笑得灿烂。“笨蛋,把眼睛闭上。”
带着咸咸的湿润的嘴唇覆上来,极尽温柔的亲吻。
我双眼模糊起来,天与地都摇晃起来。眼泪从眼角再次滑出,期盼此刻能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白发齐眉,直到地老天荒。
胸腔里似乎憋得要窒息,有着令人绝望的绞痛。我用尽所有力气去回应他,他本能的箍紧了我。
周小弟感激的向所有人致谢,然后拦腰将我抱起,走出影院。
身后是一片惊叹和羡慕声。周飞飞说如果黎荣的求婚在周小弟之后,她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的。吓的黎荣额头冒汗。
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那种感动久久回旋不能散去。
周小弟洗澡出来看到我躺沙发上,眉头皱的像个小老头,我笑了笑,他把我抱进卧室躺下,“你这么懒,今后宝宝像你,我可苦了。”
我鼻头一酸,“你不是越来越勤快了吗?怕苦吗?”
他侧躺过来,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头:“你是吃准我了,真拿你没办法。”
我缩了缩靠近他,轻轻喊出了那声从没有喊过的称呼:“老公!”
他一听身子明显僵住,然后将我环紧,声音带着颤抖,“老婆!”
感觉到他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他努力压制的声音轻喃:“老婆,你就是妖精,专折磨我的妖精。”
我扑哧笑出来,又加了把火,“医生都说了,偶尔可行……”
话还没说完他就翻身压了过来。
—————
离别是可怕的刀,会一寸一寸割裂人的肝肠,让你血流成河。
如果真爱一个人,就做不到放由对方在其他人那里寻找幸福。
真爱一个人,不是大方的任他远走去追求幸福,而是,不管怎样都要把他留在身边,努力让他幸福。
但,前提是要有能力去让他幸福,我已经失去了那个为他创造幸福的能力,把他带给别人,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伤害他更不是我愿意的。
周小弟有多固执,我无法想像过不了多久后离开,他会执念多久,或许是一辈子,他才20来岁,多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唯一的办法是叫他死心,然后才能接受其他人。
我想要他好好的活着,即使没有我也能快乐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