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楼上风景独好。
夏初禅凝视着这座屹立人间千年不倒的古楼,久久不语。夏初禅本就是自当凡境第一佛宗中走出,自诩若论绝境,须弥菩提天不逊色当时任何一处地界,若说传承,须弥菩提天建界之悠远更是远胜无妄楼。
所以夏初禅心中迷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座问世不过千年的楼台,已经悄悄的将凡境宗门甩在了身后。
直到此刻,夏初禅真真切切的站立于这无妄楼下,心中感触颇多。
“世人皆言无妄楼中有大道万千,入楼即为入道,此时观之,方知世间传闻狭隘,哪怕是那世人口中经过神话的无妄楼,比之眼前之真实仍显浅薄。”夏初禅道。
西宫非语此时站立夏初禅身后,也感受到了无妄楼外的玄奥不凡,开口道:“还未入楼,楼外已是道法自然,修为越高,每进一步,压力就越强,若是不能领悟其中关键,想凭借己身修为硬闯无妄楼无异于自寻死路。”
“无妄楼历经世间沧桑,本身便是一部百世经纶,若是能领悟这楼外种种,入不入楼内又有何妨?”夏初禅说话间,眼中佛光自启,灿烂金华从他的瞳孔之中流露而出,夏初禅开启法眼,意欲看出这座古楼本身所蕴含的故事。
见到夏初禅如此举动,他身后的西宫非语则也是讶异的说道:“想不到大师也有如此念想。”
夏初禅闻言也不做作,坦然一笑,答道:“千年间,无望山历经数次惊世之战,先后更有初代楼主与扶摇仙尊,孤身一人,便可笑尽神州数辈英豪,如此传奇,如此风姿,我辈修士,怕是没有一人不为之动心。”
“也是如此。”西宫非语会心一笑,这二人所造就的传说和故事,纵是他身为死士之时,也神往非常。
西宫非语虽然修为不如夏初禅深厚,但也身有一颗玲珑之心,再加上其死士的出身,心性坚定,忍耐与适应的能力皆在上上之流,此时,也逐渐适应了无妄楼此时的压力,随即向前再迈进一步,与夏初禅并身而立。
与此同时,此前一直站立不动的夏初禅也有似乎有所悟,开始有了动作,身上金色袖袍凭空一挥,佛指轻拈,随即向后一扯,似是在隔空取物,原本四周平静的空间,此刻,竟也随着夏初禅手指的移动,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西宫非语与夏初禅二人此刻只感浑身软弱无力,动弹不得,如身入泥潭中一般,越陷越深,难以喘息。
正在二人心说不妙,准备运力抵抗之时,空间波动更甚,刹那间,灰暗笼罩,四周景物变幻,祥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难以言语形容的乌云压在无妄九楼之上,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黑白两色。
“这是?”西宫非语疑惑道。
话音普落,还不待夏初禅回答,便有天威压下,乌云之中,有一抹金色流窜,似要君临大地。同一时间,原本沉睡在夏初禅袖中的赤炎火龙突然惊醒,醒来的赤焰火龙在经历最初的不安与焦躁之后,开始逐渐变得愤怒与狂暴,体内的生命之源中更有让西宫非语熟悉的邪力大幅攀升,若不是此时夏初禅尚有余力,分神以佛门平和之功压制赤焰火龙体内的兽性,赤焰火龙几乎就要破袖而出,直上天际。
“九天龙神?”一声疑惑,夏初禅心中似有所悟。
随后,灰暗之中,在仅剩黑白的世界里,无妄楼内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走出,尽管那道身影也身着灰衣,但是仍是让人觉得,他便是此间唯一的色彩。
眼见这道身影,夏初禅与西宫非语顿感四周压力增强数倍,心跳也开始剧烈跳动,心中甚至萌生了一种下跪的念头。
“扶摇仙尊?!!”西宫非语吃惊道,虽然他从未一睹过这位仙人的风采,但此时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西宫非语就将这个名字脱口说出,而且绝对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是六年前的幻境!”
此时,西宫非语幡然醒悟,面露惊色道。
六年前,西宫非语身处南离,是整个凡境离此地最近的皇朝,所以对这一天,西宫非语的映像也格外的深刻,那是一个让一整座皇朝的大修士门,都不敢外放出一丝灵力的日子。
“恩。”夏初禅一声肯定,认同了西宫非语的说法。
此时间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凝重。
不过尽管如此,夏初禅和西宫非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退却的念头,而是更加聚精会神的看着空中。
在虚影走出无妄楼之时,天上的乌云也突然被拨开,一直在乌云内流窜的金色,庞然降下,其威压直逼整个无望山,连西宫非语和夏初禅也难逃波及。
西宫非语此前调息甚久,除了元神精魄尚显虚弱,身上并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西宫非语脚下一顿,剑指横立,运转元功勉力抵挡天威。
反观夏初禅,从诛杀妖戾蛇君之后,久战未息,消耗了太多的灵力,现在更要分神压制赤焰火龙,真气一时不及提起,内息絮乱,在此等龙威之下,终是不支,足下一软,向后退去。
其袖中被激怒的赤焰火龙,此时也抓准时机,趁夏初禅佛力散去,从其袖中飞出,同一时间,赤焰火龙周身邪力更加肆虐,原本赤红的火焰,开始呈现出幽异的紫色,嘴中邪火喷张,向当空降下的金影扑去。
金光遭到邪力挑衅,其中的庞然大物一声咆哮,同样盛怒非常,光芒散去,是一双深邃的巨大黑色龙瞳,龙息喷吐间,水火不容的正邪两龙即将碰撞在一起。
龙,本就是世间最强大物种,生来便有强于其他种族数万辈的体魄,但因为龙的生长极其缓慢以及其极其困难的传承繁衍模式而导致了龙族极为稀少的数量,以至于数万年前,那场决定神州归属的种族之战,让龙族彻底的推出了历史的舞台。
而在此时,本不应该相遇的两只敌对的龙族,在这异空间之内相逢了,战斗是唯一的结果。
“此空间由我而起,也当由我而终。”夏初禅单手撑地,心中明了,此时若让两龙相斗,赤焰火龙必死无疑。虽然赤焰火龙属于邪物,被天道不容,但此时此刻它本无过错,既然自己带它离开地心沟壑,便当由他教化褪去火龙那一身邪力,将它引向正途,此时,若被让它被这本应该早已消散在过去的天力诛灭,夏初禅自问有愧。
不在坚持,夏初禅散开护体元功,任漫天龙威击中自己身体,一口鲜血喷出,夏初禅眼前模糊,身上灵力涣散,右手佛印也随之解除,顿时间,这个由夏初禅心神引出的幻境,也随着夏初禅的倒下而溃散。
赤焰火龙飞至半空,突失目标,怒气更甚,嘴中邪火四处喷射,发泄心中的不悦,却不料邪力膨胀间,引动了比刚才更强烈的杀机。
掌峰之上,劫云之下,哪容邪力猖狂,九色祥云被其引动,仙力当即交错编制,形成一道无形枷锁,将赤焰火龙锁入其中,仙力刺入,赤焰火龙痛苦难当,声声咆哮,更显邪戾之气,仙锁有感束缚更紧,穿透其体外火焰,进入其生命本源。
夏初禅本欲伸出援手,无奈刚才的龙威冲击太重,一时间,根本无法调动内元。
“西宫施主...”
还未待夏初禅道明,西宫非语以心领神会,略一点头,剑气纵横,飞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