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件喜事,金榜题名时,同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前两件喜事对于此刻处境艰难的洛菁儿来说并无太多感触,唯独他乡遇故知无端戳中洛菁儿的泪点。还有什么喜悦是能够比得上,在你极度绝望时突然跳出一个故人来与你一起承担呢。特别这个故人还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姐。
有人说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来自于相同的兴趣爱好,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源于一起编排一个共同的敌人。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两个少女在极短暂的相处后,感情极具升温,好的不像是刚刚相认的故人,带像是同吃同住相处多年的嫡亲姊妹。
是夜,洛菁儿在表姐洛天依的帮助整理下,顺利安顿在她对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洛菁儿却没住进打扫好的房间,被表姐半拉半劝的带到她的屋子。
表姐的房子同样不大,屋内也没有什么多余摆设,一如洛菁儿刚打扫好的房间,只是房间木质窗台上水杯中插上的一支不知名野花增添了不少暖色,让这间房子更像一个少女的居所了。
洛菁儿等人所住的后院--暂且命名为精舍吧,好歹这里的人都是住的屋子而非狗笼。尽管训狗场大多数地方都布置上昂贵的电灯,但这大部分地方却并不包括洛菁儿等人居住的后院精舍,是以就算她们费心费神翻遍全院,连根廉价的蜡烛都找不到。
入夜时分,死寂的后院精舍意外的有了些人气,平时紧闭着的房门一扇扇打开,千变一律昏暗的狭小屋内走出或清纯可人,或妩媚动人的漂亮女子来。
她们像是一具具精心制造的提线木偶般机械迟缓的前行,如同小溪一样汇集在洗漱的大江大海之中。
整体气氛沉闷,少见说话的,甚至连以目光交流的都不多。
洛菁儿好奇的睁着着好奇的大眼睛,本来就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传统。就算洛菁儿涉世未深,但她还是知道一个女人只会为她心爱的人仔细打扮。对于这个资源疲乏的时代来说,梳妆打扮本身就是一件颇为严肃与神圣的事情。然而这个传统在这个训狗场中却被打破了,一个个平时难得一件的貌美女子,流水线的坐在水池边,每每梳妆,露出的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是无限的麻木,如果不是她们不是转动的眼球,几乎与行尸走肉无异。
“嘿!小丫头,回魂了!”天依表姐调皮的揪了揪洛菁儿的软软的耳朵,脸色瞬间从与周围人一样的死寂变得生动,又在洛菁儿看去的瞬间变了回去。
洛菁儿有些意外的扯了扯嘴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脸色转换速度堪比变脸谱一样的存在,对此洛菁儿只能默默的献上她的小膝盖来表达无限的敬佩。
遂把眼神放回到洛天依的身上,一头披肩的红色秀发,狂野中不泛火辣的热情,巾帼不让须眉的坚毅,一双柳叶眉得意的微微翘起,嘴角有着小恶魔般的笑容,红口白牙,晃得人有些眼晕。洛菁儿亲昵的拉着洛天依的手,有些依赖的撒娇叫了声表姐,心里默默的想着。
恩,表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女呢!
姐妹二人虽然相处日短,但默契仿若天成,菁儿只对天依叫了声姐姐,天依就已经完全知道了洛菁儿的想法,让洛天依有些奇怪又有些喜悦的是,连她的亲生哥哥跟她都没有这种默契,也正是在两人这种神奇的默契下,她们才能一见如故,毫无间隙的信任吧。
天依机敏回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遂摸着菁儿乖巧的小脑袋,小声的为她解释起来。
原来,造成这种死气沉沉的精心装扮的原因就在于后院精舍的制度之中。根据表姐介绍,后院精舍非貌美之人不得进入,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这里相貌最次的人都要强过于被关在外面狗笼中的女子。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可以作为货物被发卖到外面的,少数则会得到训狗场高层的宠幸(主要是厂主)。
说来可笑,为了一个可以被发卖的资格,训狗场中的女人无不费尽心思,为的只是一个可能光明正大的逃离这个腐朽之地的机会。也就是对于这里绝大多数被捕的人来说,她们宁肯为奴为婢,后半生卑躬屈膝的活着也要跳出训狗场这个大火坑。
训狗场众人的这种态度给洛菁儿的心灵带来的震撼,不啻于一次八级大地震。
原来我已经处身在这种艰险的地方了吗?
这对于从小就被族人灌输家族上古荣耀的洛菁儿来说,与人为奴仆,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可是让人绝望的是,对种可以让洛菁儿感到绝望的机会,在其他苦命人的眼中,却是一个渴望而不可及的目标。
事实上,随着厂主实力的停滞,他的进取心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所以现在,就连这种能够被发卖出去的机会也属于难得了。
这里大多数人的命运就是平时被当做小喽啰的**工具,最后被当做猪狗、羊肉卖给那些缺食少肉的平民,这已经是一个不传之秘了,那个被雷老大买走的女子就是这里大多数人所能预见的未来。
进入后院精舍,成功被贩卖出去,这几乎是吊着每一个绝望的女子面前的一根胡萝卜,也是支撑她们在遭受莫大屈辱后还能坚持下去的最后的希望。
保持美丽的容貌,时时刻刻的优雅,就算被**了依然不变,这已经是她们所能做的最后的挣扎了。
至于逃跑,那三个女人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明证,据说,训狗场从厂主一手建立至今,从未有活着逃出去的人,也许连活着逃出去的够都不存在吧。
洛天依说到这里也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毕竟,看不见一丝光明的未来对每一个还想活着的人来不啻于一种折磨。
就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二人洗漱完毕,回到表姐房内。
相较于越来越沉默的菁儿,天依一改与其他人相处时的冷情态度,大起玩心与洛菁儿嬉戏耍闹开来,在天依的戏弄下,心思单纯的菁儿走了出来。
狭窄的单人床成了两人的主战场,受狭小的空间所限制,菁儿的反抗屡次被天依轻易的镇压。不消片刻,粉粉嫩嫩的小耳朵就被搓揉得通红。阴暗狭窄的小房子里少见的有了笑声,其他被吵醒的人也不会生气,她们甚至会特意起身,用带着羡慕的眼神偷偷的打量这间外表看上去与她们所住房间无异的屋子。
活力,生气,这种完全不属于训狗场的东西,值得每一个失去它的人去倾羡。
只是每个人表达倾羡的方式各不相同。
有的人是安安静静的为她们默默送出祝福,有的人是满怀陶醉的想要加入其中,还有些已经完全麻木的人则事不关己的冷漠而待,而有的人则是嫉妒愤懑的发誓,一定要报复她们,比如同一夜幕下,一个妆容精致,皮肤紧致的女人,正面带怨恨的盯着洛菁儿和洛天依的房间,状若疯癫的无声大笑,眼泪顺着眼眶在大笑的同时溢出。她在心里狠狠的诅咒着欢笑的洛菁儿二人,凭什么这里所有的人毫无未来,整日惊恐度日,而她们却能苦中作乐,大声欢笑?
是啊,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