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算是过去了,河中的冰已化了许久,树上的枝条也慢慢开始吐出了新芽。在青州的正棋山上有一间木头的搭的庭院。院子不大,甚至前庭的两旁只有略显单调的几棵柳树,但是步入后院,却是一片葱郁的竹林,平给这初春多了几分生气。
在这片竹林中,有一张石桌,桌子一边坐着一个中年人,一只手中端着一卷棋谱,一只手中执着那白子,只是如此清静的环境,也掩不住他刚健的气势。
在桌子的一旁还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负手而立,看这少年,一身气质浑然天成,身姿挺拔却不显傲,目光如炬却不觉冷,配着一身青衫,还有几分文人风采。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原本空空的石桌上已被那黑白棋子占了大半。
这时,中年男子开口了“小光,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习武几年?”
“十年”
“习文几年?”
“十年”
“师傅有几个?”
“文有三个,武有五个”
“下过几次山”
“十余次”
“十多年了,也应该让你出去走走了,这十枚铜币你好好保管,去兖州洪山的续骨堂找骨老怪,带着他来一趟。”
“是”
“你准备准备,这就去吧,记得收敛几分傲气,遇人不可尽信。”
这小光名叫罗继光,打记事起就在这正棋山中,平日里他师父管教极严,决不许他下山,只是近几年才好些,带着他看了看山下的风土人情,而在山上,环境虽好,但毕竟人迹罕至,他师父隔三差五给他请的那些师傅,长的呆上一两年,短的只在几个月,整日的练功读书,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几何,至于身上的那份傲气,算来自他那些舞文弄墨的师傅给他传授的那些精神了。
这次好不容易独自下山,怎么也要试试自己学的武艺如何,既是去什么续骨堂,想必看家护院少不了,回来的时候怎么也可以打一打的,如是想着,他赶路的脚力便又快了几分。
赶了一天的路,罗继光到了青兖两州交界。找到一家客栈,打算在此过夜。走进一看,客栈一共三十见方,零零散散放着七张桌子,掌柜的台子上算盘,账簿,台子旁有一口酒缸,香气可闻,身后一共八间房牌,七把钥匙,客栈不大,却也算的上干净。而最让罗继光感兴趣的还是这客栈里那一位住客,因为那位住客就在这厅堂的桌子上用餐,那一支放在桌上的峨眉刺,足以说明这位大叔也是一个练家子。
正想试试自己手段的罗继光自是意有所动,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便找到一个临近那大叔的位置坐下,向小二叫到,“小二,来一份和那桌大叔一样的菜。”
只是不曾想那大叔,只是静静的吃饭,没有一丝要理他的痕迹,如此罗继光那小孩心性便上来了,走了过去坐在一旁,等到坐下后他才发现这位初看时一身灰袍,一头散发,觉得有些邋遢的大叔虽然留了胡渣长相却相当清秀,想必年轻时也是迷倒一方的美男子,只是与这长相不相匹的是左眼下的一到疤。
这大叔像不曾看见他一样自顾自的吃饭,他只好先开口,“大叔,你看整个客栈只有我们两个客人,我陪你吃饭可好?”
那大叔不答,继续吃饭。
罗继光只好厚着脸皮继续问道,“不知大叔是要去哪里?”
“续骨堂”
出乎意料的回答了,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目的地竟然相同
“那大叔要去那干嘛?”
只是这大叔显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站起身来,收拾了几个菜便转身离去。
这时小二端着菜也来到桌前,看着那大叔离去的背影说到,“小兄弟,去续骨堂还能是干什么,那是医馆,当然是去瞧病,您呐是不知道,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年岁应该给您差不多,模样那也叫一个漂亮,就是啊是个瘸子,两条腿都不一样长,想来是要去那续骨堂碰碰运气。”
听得小二这般说,罗继光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问向小二,“听你这般说,那续骨堂本事还不小喽?”
小二笑着答道,“这续骨堂的本事大小小人是不知道,但是隔不了几日小店就要接待这么几位去续骨堂的客官”
听小二这么说,罗继光对此行又多了几分期待,与小二又聊了几句便选了间客房去休息了。
次日,罗继光想与那灰袍大叔道个歉,一同上路,只是不想他们已然离去。
结了房钱,罗继光便继续赶路。
武城,只是兖州一个小城,洪山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不过在这么不起眼的小地方却有一个这么有名气的医馆,不禁让人有些好奇。
总算到了武城城下。
本想着直接去拜堂,看看师父说的骨老怪是何许人,却恰巧听到街上有人在议论那续骨堂,便凑了上去
只听的那里面一人道“听说了吗,续骨堂的谷大师死了”
“谷大师死了?他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突然死了那。”
“好什么,你也不看看他多大的人了,叫我比他少活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听说好像前几天突然晕倒不醒人事,今天就走了。”
“可惜了我们的一个大师,就这么走了。”
“是啊,谷大师不仅医术高,人也好,他这一走续骨堂就倒了半边天啊,听说前几天这续骨堂还收到了清白二仙的拜帖,算算日子,好像就是今天。”
“是啊大师一走,这续骨堂剩下的半边天只能靠半仙过?”
“这清白二仙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人物,听说当时也是一代豪杰,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他这时求医,大师先去,半仙又不在,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听得那两人对话,罗继光也是心中一凉,他们说的谷大师若是师父说的骨老怪,那他此行不就完不成任务了。赶忙拦住那两人问了一句,虽然问完被两人骂了一顿要敬重大师,但更多的是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办。
一番心烦,但既然来了,总归要去看看。
正巧,遇到那客栈的大叔,依旧一个人,一身灰袍,一头散发,罗继光便走了过去,寒暄几句,只是那大叔依旧自顾自的走着,罗继光也不生气,跟在一旁,毕竟两人的目的地是相同的,续骨堂。
不多会儿,两人便来到这续骨堂前,不过这续骨堂竟然自称为堂,明明便是一座山庄,那一座石砌的大门比那普通的牌坊还要大上些许只是那朵朵白花让人觉得有些伤感,而这大门后竟没设屏风遮挡,一眼望去,想要到那最近的厅堂,怕也要走二三十丈,而在那通往厅堂的路的一旁,则是一片操练场,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就连梅花桩,木人什么的都能找到。
走进这续骨堂的山庄,来送这位骨老怪的人还不少,走至那灵堂,两人也是祭拜了这位只闻其人不曾见过面骨老怪,只是两人来此都不为祭拜,显而那大叔更着急,刚刚上完香,便走到前面对着里面那些身穿孝衣的人中看着年纪最大的老者一拱手,“在下清白二仙夏不言,前几日曾递过拜帖,不想谷大师却已然仙去,只是小女的病迁延日久,不敢怠慢,只好打扰诸位大师,还请放下悲痛,为小女诊治,想必谷大师在天有灵必不会怪罪,而在这山间也会盛传诸位大师美名。”
如此说完,那些身穿孝衣的人看了看这大叔,又看了看那罗继光,里面那位年纪最大的老者也朝他一拱手,“多谢居士今日前来,只是如此日子给另千金治病怕是不太吉利,还是请居士等待两天,我等必然竭尽所能,为千金治病。”
“大师如此说,不言感激不尽,只是小女病久,但望大师前去一观,给夏某一颗定心丸。”
听的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那位老者也是面露难色,说到“居士拜帖中已经把病情说的很清楚了,实不相瞒,我们几人已经商讨过了,此病若谷大师在世,尚可一治,我等是无能为力啊。”
夏不言无疑心中一凉,“如此说,小女是没治了?”
“此病是外伤,非药力可及,我等虽知如何治,却没有那个手段。”
“你们只需说谁能治得”
“或少主能治”
“那你们少主那”
“外出未归”
“何时能来”
“最迟三日”
就在他们说话时,外面围来一群人,却又很自觉的闪出一条路,只听有人喊,少主回来了。
只是还不待众人慰问,夏不言先的冲了上去,一手抓住了对方的领子,“你可能治?”
那来的少主自是一头雾水,旁边的那些人到时赶快拦开,“少主刚归,还不知千金病情,还请居士一等,让少主给庄主上柱香。”
夏不言一听,也是冷静下来,松了手,双手抱拳,退在一边。
那少主也是撇了他一眼,便接过别人递来的香,跪了下去,众人赶快送来一件孝衣。
就这样,一跪便是五个时辰。
人都走光了,就连续骨堂里的那几个老家伙也都离去了。夏不言依旧站在厅前,罗继光也是。
“我要见病人”
“现在?”
“不然那?”
夏不言大喜,忙去扶起那少主,那少主退去孝衣,弓着腰退了出去,夏不言和罗继光也是对着这灵堂鞠了一躬。
路上,看着夏不言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少主对他说,“刘叔已经把你女儿的病情给我说了,我还需要确定几件事,等到了再说吧。”
夏不言心中也是宽慰不少,扭头对那个他忽视了一天的罗继光说,“小兄弟,你这也跟了我一天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得这么问,罗继光也是有些尴尬,“没有,在下只是好奇少主的手段,想前往一观。”
“只是小女阁中,小兄弟怕多有不便吧。”
“夏大叔有所不知,我也曾学过一些经脉药理,医者仁心,小子也想尽尽力”
听得这小子这么说,那少主又没什么表示,夏不言竟也没说什么。
到了夏不言下榻的客栈,他所在的客房,打开门便问道一股清香,桌前坐着一个少女,一袭黑发及肩,背影楚楚可人,一身紫色的衣裙又平添了几分活力。
听得开门,那女子转过头露出半边脸,见的是夏不言回来,轻轻撩了下头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微微恭了下身。
“父亲回来了。”
“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续骨堂的少主,这位是…”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罗继光时,他才急忙回到
“正棋山罗继光”
倒不是罗继光多么好色无理,只是年纪尚轻,又整年呆在山中,刚刚那紫衣女子回眸一笑,宛若天仙下凡,现在看去,凤眼柳眉,未曾有什么打扮却是天生丽质,婷婷大方比他那唯一的一个美女师傅还要漂亮。
“这是我女儿夏紫心,一年前我们山路被袭,虽然把他们击退,但紫心却被对方击伤,回去后我们就找了大夫调治,只是不想伤虽好了,但受伤的腿却变长了。紫心,让少主看一看吧。”
听得夏不言说完,夏紫心也是慢慢坐下,将腿上的伤露了出来。
那少主走过去,蹲在夏紫心身前,说到“不要叫我少主了,我有名字,谷有仙,城里人都叫我半仙。你这伤是被钝器击伤的吧,伤后骨头都断了,路都不能走,为何只是用药调治?”
“我们也知是骨伤,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只能用药调治,在家静养。”
少主撇了撇嘴,又捏了下夏紫心的手腕,问道“姑娘多大?”
“十七”
那少主站了起来,走出屋内,夏不言也赶忙跟了出去
“能治吗?”
“能。但不要高兴,夏姑娘当时腿被击伤,里面必有多块碎骨,你们竟然不取骨,就连对接也这么差。我虽然能治,但治完效果如何我却不知道。如若上次击伤加上这一年都没有伤到经脉,或许还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但若伤到经脉那便无人有这回天之力。另外,这治的方法还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什么方法”
“断骨,续骨,先断后续。”
“如何做”
“先要将她这一年长的骨头重新打断,然后再接。”
“打…,可还有其他的方法”
“没有。”
“想好了三日后再去续骨堂找我吧。”说完,少主便离去了。
罗继光也向夏不言告辞。
只有那夏不言站在客房的门外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