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不少脸上已有醉态,王朝拨开人群走到前面,眼神火热,侯杰和何慕容眼中也流露出一抹讶异和痴迷。
“这个,你觉得可抵多少赌注?”
余欢把一只磨砂大碗放到桌子上,里面的酒只余下不足一半,却似在大堂打翻了酒缸,醇香四溢,闻香而醉。余欢不懂得经商价值之类,但他已经喝过了不少酒,深知这酒窖中的酒的品质如何珍贵。
碗底酒浆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琥珀色,尽管远比不上龙涎,饶是以侯杰和何慕容的身份,见过无数珍馐美食,依然露出这种神态,可见确实是稀世美酒。
“一百五十两?”
此酒难得,就是少了点,不知在后面被谁劫去了大半?侯杰沉思片刻,试探的开口说道,心中想着如若余欢不愿,倒可以再加些,到了侯杰这种身份,以钱财易物,已经是全凭喜好,只要愿意,尽可以一掷千金。
周围众人因为侯杰的出价表情变得神色各异,有的因为这一局豪赌兴奋异常,有的面色复杂的看看侯杰身前的银两,又看看碗中酒。
要知道大唐近年久无战乱,普通百姓生活稳定,一家整年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就算在场的众人中不乏富贵子弟,一百五十两赌半碗酒的事,他们也是不敢干的。侯杰今天几乎赢遍全场,身前所赢赌资也不过二百余两,这是要将大半都赌在这一局上。
余欢也被侯杰的出价吃了一惊,他原本想的,酿酒老头的酒应该能抵上几十两银子,一局赌上,较之方才已经是赌的很大了。
不过既然侯杰说了一百五十两,余欢也断然没有自己贬低的道理。
“好,那开始吧。”
燕琼玉码好骨牌正要发牌,余欢却又突然开口,
“侯公子,这最后一局,赌注已下,直接开牌便是,不妨换个玩法,我们互相为对方抓牌如何?”
听闻余欢此言,侯杰负于身后的双手收回到身侧,一只手搭在桌边缓缓敲击,目光落在余欢脸上,盯着看了几遍。
余欢抬眼平静的和侯杰对视,余欢只是觉得已经最后一局,这样大概更公正些,并不过分。
没能从余欢脸上看到他所想的情绪,侯杰笑道,
“可以,请。”
余欢伸手,随意在牌堆中摸出一张,放到桌子中间翻开。
红二点。
侯杰也同余欢一般,就近抓起一张,动作别无二致,在靠近余欢的那侧翻开牌面。
依然是红二点,双方第一张牌面竟然相同!那第二张牌的点数便直接决定胜负了。
余欢、侯杰同时伸手,在三十二张牌组成的方块两角各自拿出一张同时翻开。
红八点,都是红八点!
两组牌一模一样,余欢愣住了,尴尬的看向侯杰,
“这怎么算?”
“按规矩,双方牌面一样,庄家胜。”人群中有人出声说道。
“那就是你赢了,这赌局是你开的,你坐庄。”听见这样的说法,余欢面上虽有些遗憾,却并不迟疑,直接将身前的大碗向前一推。
“不不,怎能如此说,身在客栈,你是庄,我是客,是我输了。”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本是一局豪赌,怎么两边还客气起来了。
“那便算平局。”余欢不愿纠结这些东西,挥了挥手,示意侯杰不用再多说了。
“赌已经赌完了,你是客人,这碗酒我请你。”
余欢没有把酒碗收回,反而端起大碗朝侯杰举起,声音铿锵,微抿的嘴唇,看起来颇有些严肃庄重。
“哈哈哈哈哈!小哥这豪爽的性子深得我心,侯某便不推辞了。”侯杰不曾想到余欢会将这酒送与他,大笑着接过大碗,不由更加对余欢另眼相看,从他的出价也能看出,亦是爱酒之人。
燕琼玉看着余欢的样子,抽了抽鼻子,嘴角憋住一抹笑意,他心中自知,余欢抿着嘴,恐怕是已被这酒馋的忍不住口水泛滥,怕被人看出来。
双方冲突不断,这平局的结局的确最为皆大欢喜,尤其余欢将酒送于侯杰,更是加深了侯杰想要结交余欢的心思。只是燕琼玉却不愿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三十二张牌中仅有的两组相同的牌恰好被两人在此时摸到,几率过于小了。
燕琼玉看向侯杰,心里暗自琢磨,若是连余欢摸到的牌也能控制,这侯公子赌桌上的手法实在了得。
余欢已经从桌前退到了后面,最后将酒送出,也是抱着调和双方的心思,既然技不如人,那不赌了便是,不要给客栈惹出多余的麻烦。侯杰似是被余欢感染,酒碗放到手边并没有急着尝上一口,两手将身前的所有银两全部推出,大声说道,
“赌中自有乾坤,小赌靠运,大赌靠技,在场各位可还有想赌一手的,有自认赌技高超的尽管上来,侯某以双倍赌注奉陪。”
侯杰也是妙人,这便是挑明了承认他确实有些手法,接下来的赌局,已然和运气无关了。
侯杰这样说着,环视四周,目光却有意地多次落向人群最外围的一个人身上,场中几个有心人顺着侯杰的目光看去,一个寻常打扮的年轻人正站在圈外努力翘首朝里张望着,右手紧紧的攥着布衣上明显鼓起的口袋,眼神时而狂热时而挣扎,眉宇之间尚存犹豫。
方才对赌时,侯杰便注意到了此人。
说出双倍赌资,下注十两,侯杰要跟二十两,下注五十两侯杰就要跟一百两,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那年轻人连皱了几次眉后,小心翼翼的拍开前面几人的肩膀,低声说道,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原本正在左右议论的众人渐渐静下来,所有人看着他在人群后面走出,本就微驼的身子压得更低了。
年轻人被众人看的缩了缩脖子,走到侯杰对面,深吸了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缝制粗陋的钱袋放到桌上,低着脑袋看不见目光,说道,
“这有五十两,我要和你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