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风扛着老夫人追出来,气喘吁吁。正要问高若隐怎么会知道这些之际,谟云从山坡远处急匆匆奔来。
见高若隐也在,谟云会心一笑,径直侧身走向楚长风,接过他背上的老夫人,“将军,纳兰府那个假冒的南风婆子抓住了!”
恩?楚长风惊讶,这么顺利。
谟云不敢当面在楚长风眼皮子底下直言,自己是听从高护使的话一直守在后院材扉门口布下天罗地网,那南风婆子还当真落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楚长风狐疑之下,谟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求助般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静默不语的高若隐。
顺着谟云的视线望去,楚长风自然明白了大概,看来军心被高若隐这女人给动摇了,他这长恭王将军岌岌可危啊。
谟云背着老夫人回纳兰府,楚长风欲问些什么事,高若隐置若罔闻,白衣翻飞间已扬长而去。
楚长风想跟去,被高若隐恶脸相向,那冰冷如霜的目光令他寒颤不已,后脊背隐隐发凉,楚长风望而却步,莫名哀伤。
不知从何时起,这古怪女人无论是一扭眉或是一眨眼,他的心竟也跟着为之一颤。
夕阳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那般长,愈来愈远,绝世而孤立……
高若隐,你若取向正常跟郑侧寒无半分关系,该多好。
漫天桂花残瓣从天而降,无声落地,一地金黄,他久久伫立的肩头上,也贴满了片片芬芳,或许心驰神往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一发不可收拾,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曾经沧海一粟,最是此时风景……
靠近悬崖的一处荒郊野外,有一片绿叶竹林,隐隐约约坐落着一间木屋,房檐上挂满了融沙般暖色的风铃,串串摇曳吟风,声音在寂静的竹林里清脆悦耳。
轻轻推开那扇门扉,屋内墙上柱子上挂满了卷卷丹青,上面,是同一个绿衣女子的素描,栩栩如生倾国倾城。
用葫芦瓢打了一些凉水,盛入木架上的桃木盆里,端上雕工精湛的木桌。高若隐解开头上的那根青色发带,缕缕青丝垂肩散下,芳香四溢。
桃木盆中那一汪清水上倒映着的这张脸,陌生又熟悉,毫无粉黛妆红,细眉灵眼。
一只雀鹰从打开的窗扉外飞进来,锋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攀附在他肩头,脚干上绑着一张小字。
若隐解下,是法僧沙尼给他的。
从桌上的青碗里取一小块肉,雀鹰叼着就飞走了,无声无息。
起身,褪去身上的厚重衣物,沉入放满温水的澡盆,屋内水汽缭绕,白肌如玉,曼妙袅娜的身姿在清水里若隐若现,他闭气,和着脸一道沉入水中去……
墙上,卷卷丹青画像流光溢彩,屋外,翠竹沙沙,风铃叮叮,悠扬漫长那般静好。
世间儿女情长,终究有一人愚昧,有一人是更固执的。
……
旱阳漠的楼兰,一栋连着一栋,集市上,满是铜油般皮肤的大漠人。头上的烈日晒得皮肤微微火辣,是不是得风沙阵阵迷眼。
这是白日的旱阳漠。
夜晚,星辰当道,温度骤然下降,不及白日那般炎热,却又有丝丝寒意,凉凉如水。
市集中央,是搭建的楼台,楼台之上是旱阳漠的花楼妈妈南蛮在卖年色已衰的大龄姑娘给外地人做下人,另一边又在招买新的大漠姑娘,姿色要年轻貌美,给出的买价还是可观的。
大漠里的男人和场面寄宿在此的骆驼商旅也是有生理需要的,来此花楼的男人络绎不绝,今晚,更是簇拥在台下观望即将贩卖的女人和即将入围的美貌女子。
他裹着粗布,立于人群之中。
届时,南蛮妈妈敲响锣鼓,站在楼台上大声吆喝,贩卖开始。一群憔悴不堪的女人被推上高台,胸前挂着木牌子,标着卖价。
人群里开始沸腾起来,男人们私下讨论要卖哪个回去做苦工,反正廉价。半柱香不到,台上的女人被买走了一大片,剩几个年龄稍大的。
再过半晌,剩下的女人无人再出价购买,南蛮妈妈只得命手下将她们带了下去。
又一声铜锣想,霎时人声鼎沸。新的一批供人欢娱的年轻貌美女子即将登台展示给众人,同样,她们胸前挂着一块精致的木牌,也标价,价位却与刚才迥然不同。
一排排姑娘穿着西域独特的漏肚脐服侍,脸上戴着蚕丝织成的面纱,夜色下,曲线曼妙的身姿格外诱人,蛊惑的朦胧美属于大漠妙龄女子独有的标志。
他站在人群里,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那排姑娘扫视着,忽而,眼前一亮。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今晚的姑娘可都是刚入围的嫩雏儿,一分价一分货,我南蛮妈妈给出的价已经算合理了。”
花楼南蛮妈妈走上前,抬眼轻轻笑间露出商人的精明本性,虽已半老徐娘,却仍旧风韵犹存,抛臀扭腰也是手到擒来,毫无违和感。
台边,站满了武功高强的大汉,只有高若隐认得,都是退隐江湖的有名剑客和武士。这南蛮妈妈想来也非寻常人,颇有些手段。
恰时,南蛮正好对上人群中高若隐打量的目光,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人群中有人开始叫价。
没错,是加价,木牌上乃首价,价高者者得□□。这是新晋的姑娘,今晚这些男人自然兴奋得很。
南蛮妈妈的目光一直暗自留在高若隐的身上,仿若要看穿他满身的粗布麻衣一窥身姿容貌。
高若隐熟视无睹,紧紧盯着楼台上站立的倒数第二个女子,神色凝重。
人群之中,还有三人也乔装便衣看着台上一排排姑娘。陌赫查探到,有将士那晚看见一个紫衣女人架着辆马车出了城去,经过连续几天的打探,终于在旱阳漠的探子口中得知,马车进了旱阳漠区域。
今夜,恰巧碰见旱阳漠花楼贩卖姑娘,自然也驻足观望一番。
进花楼的姑娘都是你情我愿,所以也没人去追究,更不会去打抱不平这种恶俗污秽之事。
当有人开价要点倒数第二个遮面女子时,人群中的高若隐不免微微一震。霎时,另一个声音也接了起来,女子的点价被越抬越高。
“将……公子,那排倒数第二个女子明显皮肤光滑白嫩,众人哄抬价为这一夜,这花楼妈妈要赚翻了。”谟云小声打趣到。
陌赫皱眉,嫌弃谟云,
“能不能别这么猥琐,盯着姑娘肚脐看!。”
谟云瞪过去,嗤之以鼻,寻常姑娘哪有高护使那般智勇双全,她一出现,这些寻常女子都得黯然失色。心里想着,嘴角不免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
凑巧,被楚长风捕捉到。楚长风半眯着眸子盯着谟云,透着危险的气息,看得谟云心里莫名发慌。楚长风自然懂谟云刚才笑时,脑子里在想哪个女人。
台下哄然一片,抬价者前赴后继大有人在,南蛮妈妈幽幽地笑咧开了嘴,遂叫一名手下去敲铜锣定人。
另一名手下按照南蛮妈妈的意思依次给每位入围的姑娘添上出价最高者的名字,写在一丈高的白布上,让人挂上楼兰高柱。
楚长风不禁感叹,这南蛮妈妈的记忆力竟如此之高,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说不定,能从她口中打探一番郑侧寒的下落。
正在楚长风这么想着的时候,人群中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高台,粗布麻衣从她身上滑落,一袭如火般炫目妖艳的红纱在万众瞩目下登上楼台高处。
她转身回头,翩若惊鸿,脸蛋玲珑圆润,眉眼如初春的山黛,柔进骨子里令人心神荡漾,如檀木般的长发些许綰起,配上精雕细刻的珠钗恰到好处,如桃色般干净纯粹又令人无限遐想的皮肤白嫩似水魅惑众生,身姿绰约如三月的春风拂上四月的杨柳,缭绕心肠如梦如醉,这红衣女子,美得极致。
她往那台上一站,普天之下的女子皆黯然失色。
“她……”谟云已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陌赫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睛。
台上的那个女人正是高护使!
楚长风已丢失了神智般,久久不能回神,每个毛孔都在诧异否认,他一定是看错了。
呵,他一定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