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仙姑一个女人撑着整个家族着实是不容易,而且家族里又是女人众多中用些,能这样同张启山唱反调儿也是怕九门变成十门,这租地要重新划分,霍家便更是难过了。
张启山这句话虽让霍仙姑暂且松了一空气,但也没让完全将心吞回肚子里去,同时还让在座的其他几个人皆是面色一沉。昭然若揭,再清楚不过的意思了。
张凌烟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能任人欺负的,她身后的靠山是九门上三门中的前两门,不说二月红的位子以后是不是她来接,单看张启山如此维护她就知道起码现在看来她加进来是必然的了。
张启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征求他们的意见,八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陈皮阿四往椅子里又窝坐了一些,一副慵懒的表情,看来是不打算再挑话头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这个刺头儿都不开腔了,自然也就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同张启山翻脸,马上战争就要来了,往后还要指着他呢。
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想要挑张凌烟的刺儿真的挑不出来,除了张启山给了她点便利,她这个人是真的厉害,就算这次不放她进来,往后指不定谁家倒霉被她盯上,丢了性命被取而代之。与其现在同她结下梁子,不如现在做个好人,以后还有指着她的地方。
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张凌烟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每个人,不长的谈话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瞬息万变,在微弱的灯光下每个人的眉宇阴影浓重,看不真切表情,看着都是一副木然且严肃的脸孔。
看似悠闲随意,有说有笑,实则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张凌烟从前一直好奇着这坐拥长沙九门的掌门人们都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今日一见,的确是各有本事,都是人物,但也都是普通人。
同市井街头那些碌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些百姓操心着柴米油盐,生计过活,这些人担忧着的是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在这个烽火将起的时代里,没有人能免于世俗,没有人能不惧死亡,没有人能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每个人都是俗人。
在纷乱的洋流里奋力挣扎。
该说的都说完了,众人寒暄一番后,陆续都离开了,张凌烟就静静的站在原地,同每一个起身的人点头示意,便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推开了那扇门,在一片刺眼光亮里消失不见,然后那扇门又重新关闭,视线再度陷入昏暗。
张凌烟有一丝恍惚,这可不就像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嘛,就此不回头的踏入这片泥沼之中就永远不可能抽身,即使光明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顺应着遁入黑暗。
你能触到光明,你能贪求光明,但你却不可能真正拥有光明。
很绝望呐。
解九爷同其他几个人都不同,他跟张启山的关系看似还是近些的,同张启山低声交谈了几句后,便饶有兴趣的转过身看着张凌烟。
张凌烟离得近些,这才发现称他一声爷是把他叫老了,他真的很年轻,很英俊,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配着他此时的好奇打量的神情,更显得他一点儿也不严肃和老成。但是他那双藏在眼镜后边的眼睛,却毫不避讳的吐露着老辣,偶尔眼镜反光,更衬得他眸中寒光四射。
她就知道能当一门的掌门人,他绝不会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解九爷在道上的手腕儿她多少也是听过的,真的很难将其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张凌烟静静的看着他,嘴角的一抹玩味的笑容越来越深,解九看着面前冷静至极的张凌烟,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末了,侧过头同张启山说了一句:“你是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宝啊。”说着还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色,仿佛在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同张凌烟相熟。
张启山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张凌烟这边侧了些,将解九黏在她脸上的目光阻断开,解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小气。”说完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这个屋子里只剩下张凌烟和张启山两个人了。张凌烟本还觉得这个屋子有些狭小了,但人一走光,空空荡荡的,不时还有不知打哪儿来的冷风吹得她有些发毛,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张启山注视着她的双眼,哀叹了一声:“有的时候恨不得把你藏得严严实实,不叫旁人看了去。”张凌烟攀上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身子往他怀里缩了些,正好避开了那阵阵阴风,她柔柔的说道:“倒是怪我生得太好,让人挪不开目光了?”尾调拖延得有些长,带着妩媚的小颤音,勾得张启山心尖儿痒痒的。
他把玩着张凌烟鬓边的一丝头发,回答道:“哪里敢怪你,护着你都来不及。”张凌烟在他耳边咯咯一笑,调皮的往他耳廓里吹了一口,搔得张启山忍不住扣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
“往后堂口的生意往来要盯紧了,别让日本人掺和进来,到时让人握住了把柄。”张启山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忘记他的初衷,有条不紊的交待给张凌烟。
“我办事,你放心。”
张凌烟推开了他些,理了理衣袖,等着张启山一同离开,可是张启山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右手在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她盯着张启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启山抬眼看了她一次,发现她虽然满眼的好奇,但就是故意扭过头用余光小心的打量着盒子,好叫别人不容易看出她的好奇心来。
真是个别扭的人呐。张启山暗暗想。
他也不想消磨她的好奇,捧稳了了盒子便打开了,从里边拿出来一只玉镯子来。
这镯子遍体通透,里头带着些翠绿,水头极好,看着那光泽便知道是上品。张凌烟不着痕迹的努了努嘴,不知道张启山弄这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叫自己品鉴一下这镯子吧,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古物件。
张启山小心的拿着桌子,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抬着张凌烟纤细的手腕,就将镯子套了上去,就着她的手腕仔细欣赏了一番,赞赏的啧了啧嘴巴。
张凌烟没想到这镯子会戴在自己的腕上,有些傻愣,睁大着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张启山,张启山将她傻傻的,便点了她脑门一下,“果真好看,当时买下来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
“你,你专门买来送我的?”张凌烟有些不可置信,说话都有些吞吐了。
“当然了,喜欢吗?”
“嗯,还不错吧。”
张凌烟抬着自己的手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还伸出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冰冰凉凉的,细腻滑溜,贴着肌肤很是舒服。她说得含含糊糊,但其实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但就是不愿见着张启山得意兮兮的样子,故意平平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启山很是了解她,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眉梢,便知道她嘴上不说出来,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