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娴和星耀四目相对,初娴觉得,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半晌,她被星耀盯得有些心里发麻,只能先败下阵来,目光移向别处,看着星耀那满身可怖的新添伤口,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你……这样子多久了?”初娴忍不住问,她总觉得,这个答案会是一个能把她吓哭的回答。
果然,星耀看着她,挑眉笑了起来。今天他没有戴面纱,满脸的伤疤看上去尤为可怖,尤其是他这一笑,简直就给人一种很森然的感觉。
略微思索片刻后,星耀不在意的说道:“大概,有六万年了吧。”
“……”初娴无语,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回答,果然是能把她吓哭。
一个人,哪怕是天神,每天都忍受着熔岩的炙烤,还要反复的揭掉伤疤去受刑,这种滋味,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自己的苦难,好像只是在聊,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的语气。
见初娴不说话,并且是一脸的悲伤。星耀有些好笑, 逗她:“怎么,我看你这个表情,怎么觉得好像是要感动得对我以身相许了?”
初娴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泡你的澡去吧,没个正经样。”
星耀将她从上至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随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最后跟初娴示意,难道你要看着我脱衣服?
初娴会了他的意,脸瞬间变得通红,狠狠得跺了跺脚,嘴里啐道:“真是个流氓。”随后就跑到里面洞里了。
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哗哗水声。初娴心下了然,她觉得星耀是故意在告诉她,自己已经进入深潭,开始疗伤了。毕竟这家伙任何地方来去自如,就算是跳进池子里泡澡,也可以不声不响就办到。
里面的洞此时是个不知道是什么季节的时节,一年四季最美好的样子同时出现,鲜花白雪,红枫落叶,都在一个框里,看上去竟然也异常的和谐。初娴无心观赏美景,气鼓鼓的走到山泉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她等了很久,星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洞口。
“我以为你走了。”星耀轻笑。
初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本来要走,可是又忍不住想要留下来看你死了没有。”
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星耀也不跟她计较,慵懒得在初娴面前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初娴看着他的样子,很是不解:“为什么你在这里可以这么美?”
星耀挑眉,初娴竟然用美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子,他实在有些接受无能。不过心里也无所谓,毕竟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他在意的。
“我只有在这里,才能维持原本的样子。”
初娴黯然,低声道:“对不起。”
星耀微笑,说道:“不用对不起,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说完他又说:“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活人了吗?”
初娴不解:“山下那么多的守卫,不是活人?”
星耀不屑,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涌出,只让初娴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之间变了模样,不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男人,而是一个王者。
“蝼蚁众生,不值一提。”
“我从六万年前被囚于这里,每日受着熔岩炙烤之刑,先前,还有人会来看我,再后来渐渐的,就没有了。我想外面的世界,大概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王者之气尽敛,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伤感,另初娴也忍不住动容。片刻后,初娴突然清醒,自己似乎在跟随着对方的情绪走,她实在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男人,他对人情绪的感染力,太强了!
初娴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你说你是天神,可是天神,又为何会困在地狱道。天神就算受了罚,也该是去天界吧,怎么会在这里?”
星耀看着她的目光,有微微的失神,随后,他自嘲的笑笑,说道:“因为我是被天界厌弃的人,不再被接纳,天界觉得哪怕是把我困在天界,也有损天界的声誉。因此,便将我发落到了这里。”
“厌弃?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初娴听的心惊,脱口而出。可是说完她就后悔,既然是被厌弃,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对方不一定会愿意去回忆过往。旧事重提,本就是在对方伤口撒盐。
星耀给她卖了个关子:“你以后就会知道。”
如此,初娴心底反而安心。
突然之间的尴尬蔓延开来,两人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都是刚认识的,一下子了解对方这么多,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正常。
初娴想了想,便说道:“我要走了。”
星耀抬眸看她,问道:“去哪里?”
初娴说:“既然我朋友不在这里,我自然要去她在的地方找她。”
星耀好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或许她已经不在了,我是说,魂飞魄散的那种。”
初娴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冷冷的说:“哪怕是这样,我也要亲自确认。”
星耀不语,笑盈盈的看着她。见他不在说话,初娴起身,“既如此,就再见吧,天神。”
星耀也不出言阻拦,任凭初娴往外走,他一直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没有消退半分。
初娴走到洞口,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她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小小的洞口,原本她来去自如的洞口,竟然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着,她根本无法突破。看不见摸不着,却仿佛洞口就是世界边缘,无法靠近,无法离去。
初娴回头,怒目瞪着星耀,见他还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星耀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我说过,既然来了,那么你要救赎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初娴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像自己的想的那么简单。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单纯,天真,嬉笑怒骂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他根本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一个被困在黑山六万年的心理变态。
初娴甚至觉得,自己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完全就是因为心理变态!
可是无论她怎么瞪着星耀,对方都一脸无辜的样子回望她,仿佛刚才说出那种威胁的话的人,并不是他。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整天受着酷刑,没有一个朋友,甚至只想要一个人陪他说话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