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对他们的公子的情意,往日同情她的一厢情愿,此时,却是热闹地撮合她和他们的公子了。
虽然这个女子是帝王的女人,是淑妃。
即使是淑妃,比起那个女人来说,也让铁卫们舒服多了。
可他们睿智通透的公子,面对他们的撮合,却佯作不知。只余他们和淑妃,剃头担子一头热。
某一天,他们听到他们的公子对淑妃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她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意将就。
他们便安静了,不再撮合什么。努力也是白折腾。李制那天说,她是他们公子的劫,他们深以为然。
路上显然有人接应,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下累极了的骏马。七八日来,差不多是日夜兼程,只在实在累的不行的时候,李展翼在野外支了帐篷,我们和衣睡下。
而我也在每每停下马简单食用干粮和水的空隙,从李展翼的口中,得知了龙煌灼一年来的境况。
李展翼说,当日王宫晚宴我被玷污一事,实乃龙煌灼无心。当晚龙御夜,甚至是四叔叔,都被表姐下了药。神智不清的龙煌灼,只将我当作了他的无衣,何况我本来就是。相思与酒精的作用下,如何情能自控?
落霞殿慕容晴与龙煌灼纠纠缠缠,亦是慕容晴在慕容殇的指使下有意而来。目的既在于嫉恨龙煌灼与我的情意,亦在于逼龙煌灼离开大周置身燕国,弱大周,兴大燕。就连高粲一事,亦出自于慕容殇的导演。多年来,慕容殇遍布各国的情报网,使得他在龙煌灼之前就详细地知道了高粲的一切。在我面前,导演了一场父女相认的感情戏;飞燕坡上,当着我的面,又上演了一场女婿亲手弑杀岳父的好戏。
至此,我和龙煌灼的感情终于破裂。
我落胎更非偶然,实乃慕容殇着手策划。左相理通外国,那令我能终生不孕的药,更是左相从慕容殇手中取得。转而交于表姐,落下了龙煌灼的骨肉。
而就因为那解药,龙煌灼随慕容晴去了燕国。
具体细末,以及不是很合乎情理的细节衔接,因时间关系,李展翼对我说的并不详细。
然而就是这样一场慕容殇算计与离间的把戏,我和龙煌灼因此而误会嫌隙,劳燕飞分。
龙煌灼在燕国得到解药的当日,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就将一把匕首插进了慕容晴的腹中。
血溅三尺。
倘若我还不相信龙煌灼没有背弃我的话,慕容晴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年前,我和龙御夜去江南神医的竹舍求医,原来,那一次龙煌灼和神医去燕国,就将慕容晴杀了。
龙御夜祝福龙煌灼新婚美满时,他笑,新婚,确实美满。
既杀了慕容晴,又哪里来的新婚?
他说,他是疯了,才将感情交给我这样恣意践踏。
他是疯了。
而我也疯了。
鱼目混珠,就被表象迷惑了我的眼。分不清爱人的真心与否,只凭眼见之实,不以心去感触、去测度心爱的人的心,这样地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
对他的情意,当真是亵渎。
这样的我,真正不配更没资格喜欢他。
一直以来以为那个负心的人是他,却不知,我到底有多鄙陋多自私多无情。我在龙御夜的怀里献媚嫣笑的时候,龙煌灼,子郁,他的内心,又受着怎样的苦楚?
难怪他说,我执意将那个高粲当作我的父亲,他却无意当他是他的岳父。他说,那个高粲的身份有待证实。那个高粲既是慕容殇导演的戏,他既去了燕国王宫,依他的睿智,自是瞧出了端倪。若那高粲真是假,即使不去燕国,日久,他也必定起疑。
初时,他因误杀了我父亲而痛悔,自是没余力去思考一切的巧合和荒谬,待得他冷静下来了呢?他还不起疑么?
原来自始至终那个糊涂的人,只是我。
他吻我时,以口渡进我口中让我吞下的药水,正是那解药。
而我,还在那竹舍里,指责大骂他的负心薄悻。
这远远还没完,我还不知道的还在后头!
游荡在外的半年后,慕容殇将他‘请’去了燕国。做‘客’三个月后,终于激怒了慕容殇。半年,龙煌灼在地宫里暗无天日的狱中生活。
李展翼虽是三言两语,我从他的神色下也测度的出那是怎样的炼狱。龙煌灼,他那样骄傲的人,做着慕容殇的阶下囚。
当李展翼叙述了他们将龙煌灼从燕国地宫救出来的龙煌灼的样子,当李展翼说了龙煌灼目前的境况,李展翼最后一句话还没落音,我已经疯了似地解了缰绳,跨上马背。
“驾!”
李展翼说龙煌灼的性命垂危。
李展翼说龙煌灼毫无求生的意志。
李展翼说龙煌灼依旧酗酒度日。
我已经没有资格叫你一声子郁了,龙煌灼你要好好的啊。
你若死了,我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三日,三个日夜,不吃不喝,马上颠簸。连李展翼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我却咬牙一句疲惫的话都没说。当骏马刚行到神医家的竹舍前,马就昏死过去了。我也昏死过去了。
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李制扶起我,我勉力说:“先让我沐浴更衣,缓缓气。”
我怕李制就这样将我带去龙煌灼的身边。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没有脸见他了。既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在他的面前,又让他瞧出我风尘仆仆地来此,让他瞧出我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来此,唤醒他的求生意志。
再让他意识到,我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什么。让他忘了我,彻底地对我绝了情,去过他自己的日子。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后,我若还有脸面对他的话,我真的够厚颜无耻了。若非他性命垂危,就算我知道真相,怕也是不敢面对他了。
大周王宫的落霞殿,三百多个日夜,我与龙御夜龙凤颠倒,纠缠一体。
同衾而眠,行着夫妻之事。
沐浴梳妆之后,明明自苏醒开始,就心跳的坐立不安,可我还是表现的对他漠不关心。慢悠悠地用了饭菜,恢复了气力之后,才气色红润地往龙煌灼居住的竹楼走去。
没有人告诉龙煌灼我来了,龙煌灼事前也不知道。
站立在他的门前,几次伸了手去敲门,又几次垂了下来。又一次要叩门时,屋里面却传出了对话声:
“清嫣,再帮我弄几坛酒来吧。”是龙煌灼的声音,到底有好久,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了?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珍珠,我抑制住自己的低泣,胡乱揩了泪水。
清嫣,是女子的名字呢。龙煌灼一向不近女色,对女子冷淡。如今,却亲昵地唤着别的女子的名字呢。若是以往,不论是和龙煌灼夫妻情深的时候,还是他‘背弃’我的时候,知道他与别的女人这般亲昵,我都会吃醋与不高兴的。
可是此刻,心里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该有个女人在他的身边服侍了,而任意的一个女人,都比我更适合他,也比我有资格。
屋里的女子默不作声,似闻得龙煌灼苦笑了一声,“李制他们不帮我,清嫣也不帮么?”
“好。”女子润声笑了,笑声里却似带着抽泣声:“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子郁哥以后都不能再喝了。”
子郁哥?
男子的字,唯有亲近的女子可以唤。女子唤着子郁二字,虽加了‘哥’,又该是怎样亲昵的关系?
女子的声音,微微觉得熟悉。
屋内有一声酒坛挨地,又一声酒坛被提起的声音,然后那女子的衣服传来稀碎声,显然女子起了身,要出去给龙煌灼找酒了。知道女子要开门出来,我避不过,将门推开了。
屋内的女子保持着打算拉开门的姿势,怔愣地看着我。
我也怔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