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却没有那么的糟糕,因为就在姜如轼差点含泪的时候,房里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女声。
“前些日子平益侯府送了些东西来正院,我还记得里头应该是有一箱药材,不如大夫去看看可有能用上的?”
大家回头看去,居然是那向来被冷落的大小姐。
这简直就是救命的话啊,姜如轼拍了拍桌子,呛着声说“快,大夫快与我小女去看看。”
“好的。”听说有药材,老大夫也不耽搁,微颤着身子站起,旁侧的人连忙扶住他。
“那女儿便先与大夫去看看了。”幸宜让一直紧张着的裴氏上前去看着姜如轼,缓着步子与老大夫往外走,她脚步慢,颇有优哉游哉的意味。
“小姐,不如咱们走快一些?”见幸宜这步子都与老大夫差不多慢了,扶着老大夫的小厮忍不住说了一声。
幸宜瞥了他一眼,脚步更缓了一些,“你没看到老大夫走得慢吗,我走快了又有何用。”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小厮不说话了。
姜如轼的院子离正院还是有些远,就算是老大夫坐上了轿子也折腾了一些时间。
两个小厮跑着去让候在正院的丹草把平益侯府送来的药材箱子拿出来,只是丹草说着小姐不在不能拿,任他们好说歹说也不肯,只好一齐在正院等幸宜回来。
此时见到幸宜走进院内,两个小厮连忙走上前,“小姐,那个药材箱子在何处,我们去帮着搬出来。”
“不用了,我带大夫进去看就好,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幸宜直接略过他们,带着身后的老大夫进了正院后头的库房里。
库房里存放着好些大个的香樟木箱子,香樟木稀少名贵,做成的箱子透着淡香却不轻易招惹蚊虫,还能驱霉隔潮,是难得一见的好木。见到这样多的香樟木箱子随意地摆放在这里,还算有见识的老大夫都忍不住感叹平益侯府才算是真正的高门,他若是这姜大人,还不得把平益侯府的姑娘当成宝来疼,怎么会还这般折辱。
丹草得了幸宜的示意,把放着药材的那个箱子找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全是细心分开装好的一袋袋药材。
“大夫,瞧一瞧可有需要的?”幸宜让开一些,让那老大夫能看清箱内的东西。
老大夫弯了一些身子借烛光瞧着,发现那上头的尽是些老人参和灵芝,他想要的那些普通药材反而难找。
他与丹草翻找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在箱底发现了能止腹泻的药材。
只是这普通的药材少,刚刚够姜如轼的一人份。
“幸好还能找出一些来,刚好够姜大人至泻。”老大夫此时还不知道府上还有姜梨也是此等症状,他见能找到治人的药,心里高兴。
幸宜看着,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根老参放到老大夫的布袋里,“大夫如此晚还来府上,实在辛苦,这些便当是姜幸的些许心意。”
这些老参年头久,一根就值千金,那老大夫何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忙摆手“受不得,受不得。”
“不过只是些老参,老大夫奔波一趟也不容易。”她见这老大夫瞧见上头的药材却一点也不贪心,不由高看了几分。
老大夫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药材交给了外头的小厮,让他们带着去厨房熬好。
小厮走了几步,才想起府中好像有另一个病患,连忙又折返回去,“大夫,我们府上的二小姐现在也是腹泻不止,这药可还能多熬一份吗。”
“府上的二小姐也如此?”本来松了一口气的老大夫傻眼了,他原以为这府上就只有姜大人如此。
小厮带他来得匆忙,只说府上有急,却并未告诉是两人。
先不说这二小姐的症状是否与姜大人的一致,便是一致,这里头也只有一份药材,只够一人用。
“这药材只能熬成一碗给姜大人服下,二小姐那头...”他沉吟一下,“就先带我去看看吧。”
“好的,好的。”另外一个小厮忙又让轿子送老大夫去吴姨娘的院子那头。
姜梨蜷在榻上,姿势很是不雅,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找个舒适的姿态能缓和一些。
身边的婢女从屋外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小姐,大夫来了。”只好大夫治好了小姐,就不用再折腾她了,小姐疼着时喜欢捏人,她的衫袖下遮着的一大片,都是青肿的淤痕。
身子勉强直起,婢女扶着她靠在榻上,又用湿巾给擦了擦姜梨额上的汗,才叫了门外的老大夫进来。
那老大夫一进来,姜梨就皱起了眉,这大夫这么老,走一步就晃三下,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诊错脉了。
但是现在她也别无选择,只得抿着嘴,把搭着绢布的手腕放在老大夫的面前。
也不说给张椅子,就让那老大夫站着诊脉,他身颤手颤,绢布都掉了三回才收回了手。
“大夫,你可别诊错脉来了,我们小姐身子娇贵,可经不得折腾。”姜梨身边的婢女看此情景,尖利的声音直冲着来,脸上很是不满。这大夫的手法这般差,可别到时没治好小姐,反而又闹出些什么毛病来,到时候她也没得好受。
老大夫听这尖酸话,虽表面上没多大反应,但心里也是气的,他都这把年纪了还在这深夜奔波着,就是想着像上次姜大小姐那样能帮一把便帮一把,谁知在这里还受到质疑。
他虽年迈,可是多年来行医,这点小毛病他还是能诊出来的。
“若是姑娘不信我,亦可另寻名医。”老大夫咳了一声,拱了拱手,一副你还是快点另请高明的模样。
反正这二小姐的症状与姜大人别无一二,但药就只有一剂,他便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现在变多一些药剂来。
姜二小姐不信他,他也乐得不趟这浑水。
可这三更半夜,哪里还能请得到别的大夫,那婢女心知自己说错话,又见姜梨怒瞥她,只好诺诺地给老大夫道了歉。
可是药也就这些了,除非这院子里还有药材,否则他就是有心也无力,于是老大夫还是说了“姜二小姐与姜大人一样是食物中毒之相,定是吃了些相克的食物。只是如今夜深,药铺子不开门,不知姜二小姐这处可有些药材可用?”
姜梨与婢女面面相觑,然后摇头,谁会在房里头放药材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了。
“那如何是好,父亲那头也没有吗。”姜梨的声音虚,她也是着急,盼了整晚的大夫,谁知也没有用处?
老大夫把自己的医盒收好,才说道:“姜大人那头是有药,但...”
“父亲那头有就好了,难道父亲还会不给我?”听到老大夫的前一句话,姜梨就忍不住打断了他。
“但姜大人那头的药,只够一个人用。”老大夫摇头。
“什么?!”姜梨惊得把桌上的小炉都打破在地上,这下子她的肚子又疼了起来,只能左手撑着桌子,右手在桌下捂着。
老大夫见她如此,也叹息“若是我再年轻些,便能为小姐扎针止痛,如今只怕会扎错穴位。”
“我还是给姜二小姐留个药方子,让人再出去寻一寻吧。”老大夫把之前在姜如轼院里写好的方子留下。
姜梨捂着肚子痛极,但她又想起父亲房里也应该是没有药材的,她们府上因为之前姜幸生病,药材都被吴姨娘偷偷卖了出去,也没留下一点,那父亲房里的药又是哪来的?
她心中有着疑问,便问了这老大夫。
“是姜大小姐外祖家送来的药材,只是贵重的多,普通的少,姜大人那药我也是找了许久。”老大夫回道,他见那箱子里的药材,完全是值当用香樟木箱子装着了。
姜幸。
她第一反应就是姜幸在其中捣鬼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刚好就只凑出一副来。
“定是我这好姐姐把药材藏起来了,就是想让我痛死在这头好称了她的心意。”姜梨咬着一口银牙,眼中尽是怒色。
哎呀,这姜二小姐怎么会有这等想法。
姜梨现在气头上,也不管身边的老大夫还没走了,随口就说了心里的想法来。
老大夫心中只觉得可笑,难不成人大小姐还能做先知,知道你犯什么病,要用什么药,然后事先把药藏起来?
先不说这病像就是突发之兆,便是预先知道他们会这样,也不可能刚好就留下一副药来,他可没听说姜大小姐还学过病理之学,能收得那么准确。
于是他好端端给姜梨说了一通,直说得姜梨又犯疼。
回到院中的幸宜没着急再往姜如轼院里去,而是把丹草之前拿起的小布包又放回香樟木箱子里头。
小布包里的东西正好是另一份老大夫拿去的药材。
她也没想着要让姜梨疼太久,只要姜如轼服下药,她就再把这药送去厨房了。
想当日,她在宫中烦闷,时常会翻看前人留下的医录志,宫中的藏书皆是精品,这样一来二去,她也学会了不少。
她本只是想着可能会发生这事,便事先把另一份药材配好之后拿了出来,没想到还真的被她说中了。
姜梨性子狠,折腾一下她也算是给之前的姜幸稍稍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