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方楞了一下汗“刷”的就下来。
众位属官简直不敢置信这就算出来了?而且看梁仁方的表情那是半点都不差!
简直妖孽啊……
未等梁仁方说话任中流急忙呵斥道:“为何做事如此毛躁?账目之事关系实在重大来不得半点马虎大意!梁主事莫非忘了前任郎中是如何被御史弹劾?还不赶紧回去重新计算在拿来给侍郎大人过目?”
梁仁方一脸羞愧低着头不敢看人:“是是是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回去重新审计……”
“不必了!”房俊冷笑一声:“你不是错在审计失误而是错在立场错误!怎么着看我房俊年青拿我当大棒槌?真以为我这个侍郎是吃素的?!”
房俊厉声喝问梁仁方也不狡辩低头不语。
这件事的性质极其恶劣这是给房俊挖坑让他往里边跳!
房俊因是第一天上班情况未明加之年青难免气盛面对属下的报表必然会有所疏漏。而梁仁方故意将账目做得混乱各项大额数据凌乱不堪一旦房俊未能察觉签字画押之后这账目隐藏的一万多贯那便是他房俊的责任!
简直不能容忍!
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吧?哥们第一天上任你就弄一个天坑让我往里跳!
一旦这一万多贯查实是房俊的失误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若是被难缠的御史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水部司的官员收拾收拾滚回家去!”
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这还是房俊被前世的思维影响有些手软或是换了旁人押入大理寺彻查都是轻的!
梁仁方一脸灰败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张皮肤黝黑极似老农的脸上满是失落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对着房俊微微躬身转身欲走。
那一直闭目养神的白胡子老者此时睁开眼皮微微一叹:“房侍郎手下留情吧!”
房俊看了他一眼水部司最年长的主事郑坤常。
水部司官员三年一任到期考核优等即可官升一级。若是一任期满未能提升再留一任资历愈加深厚这也是一个考核的标准一般不犯错的情况下必然也会升上一级。可要是三年再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那就不是资历深不深厚了而是丢弃到墙角的冷板凳……
房俊倒不是捧红踩黑之人但也没打算给老头留面子冷然道:“某不是刻薄之人但似这等陷害上官的卑劣小人决计不能留!”
笑话不给你们展示点力度真拿老虎当病猫啊?
再精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最是身边的人防不胜防下属都这么干的话领导不都得被玩死?
郑坤常长叹一声无奈道:“梁主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梁仁方垂首道:“郑主事莫说了事已至此都是我一意孤行怨不得侍郎大人。更何况房侍郎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将某交于大理寺一世名声就都毁了……”
任中流犹豫了一下撂了一下袍子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梁主事有错但事出有因还请房侍郎给他一次机会!”
其余几人见此亦都单膝跪地:“请房侍郎给梁主事一个机会!”
梁仁方不虞有此顿时手足无措却感动得眼泪流了下来。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能有这么一群仗义执言的同僚便是背了这黑锅也心甘情愿!
房俊脸色如墨一言不发。
他是真怒了!
怎么着上任第一天你们这班家伙就给咱来一个下马威?
真以为联名起来就收拾不得你们了?
笑话!
那边郑坤常见状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也待有样学样下跪求情。
房俊即便怒极可也不能让这么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跪他那名声就完了!虽然他一直也没什么好名声但这个不同!
嚣张跋扈、任意妄为都没啥但是不尊老不行!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一个山沟里的古稀老人只要走得动都可以直接去太极宫哪怕理由只是想看一眼皇帝是个啥模样李二陛下也必须得见!
这是一个民族的传统!
房俊面沉似水道:“您老这是要折煞我?”
太过分了!
郑坤常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儿没见过?立即知道自己鲁莽了。
见房俊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已是怒极若自己再这么一跪那就算是在打房俊的脸事情非但再无转圜的余地反而会立马升级!
郑坤常只得又坐了回去看着房俊说道:“房侍郎可否听老朽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房俊略一沉吟也觉得这班人不至于第一天就跟自己往死里磕必然是有原因的便说道:“请讲!若是有道理某可以无视尔等胁迫上官之罪但我有言在先梁仁方设计陷害上官不可饶恕!即便不是开除革职也得给我离开水部司!”
郑坤常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几位同僚:“自作聪明这下子傻眼了吧?”
然后缓缓述说事情的缘由。
梁仁方报给房俊的账目虽然被他故意打乱显得杂乱无章但并无一处修改。事实上水部司的账目里那一万多贯的确是不翼而飞了这就牵扯到那位被御史弹劾而病重告假的前任郎中。
那位郎中是有靠山的能在御史弹劾之下还能安然告假回家可见靠山的能量非常不一般。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哪怕是被砍了脑袋也是他咎由自取没人同情。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万多贯凭空消失了对不上账!哪怕是被贪|污了也得有个去处啊!虽然都知道跟那位前任郎中有关可人家没认罪呢那就不算!对不上账人家民部就不给审核不给审核今年的拨款就下不来!
水部司是个清水衙门清一水儿的花钱没有一个来钱的项目春汛怎么办?
耽搁了春汛治河一旦出了差池打板子是轻的河水决堤那得死多少人?
可是偏偏这一万多贯人人心知肚明想找个人背黑锅都没人信。
眼看春汛就来了水部司上下急的焦头烂额可怜见儿的这时候凭空降下来一位大神!
梁仁方就有办法了。
糊弄着这位新任侍郎签了字画了押以这位的名声兼之其父房玄龄的权势户部那班人怎么会不给面子?
只要审核一过银钱拨发那就万事足矣!
至于房俊会不会因此担罪梁仁方也是没办法若不是他自己想扛也扛不动早就自己上了。
在他看来跟黄河两岸的百姓相比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
反正房俊根红苗正又不会被砍头……
房俊都被气笑了!
说实话对于这样为民着想的官员房俊还是衷心佩服的可是在这其中自己居然成了反派这就不那忍了!
大骂道:“和着你们都是忧国忧民的清官干吏特么我就是一个冤大头拿来顶缸的傻帽?”
众人尽皆汗颜此事虽是梁仁方想出来并且实行的但大家都是知情之人总是很心虚。
梁仁方以头伏地说道:“属下有错不该设计上官单凭处置绝无怨言!”
房俊哼了一声说道:“你当然有错大错特错!更令本官气氛的是你蠢得要死!”
梁仁方不解:“何蠢之有?”
虽然计策失败没料到这个年青的纨绔居然堪称算学大家可自己的计策还是不错的怎么就得了一个“蠢”字?
房俊哼了一声:“某来问你为何要让某来顶缸?”
梁仁方虽然不明白“顶缸”是个什么意思但大致也能理解:“因为房侍郎靠山足够硬。”
这是大实话身后站着房玄龄跟李二陛下谁还能硬的过他?
房俊一脸失望:“你既然知道某靠山硬那为何只是想着让某无道:“按规矩去年的账目不能通过审核民部是不给今年拨款的啊……哎呀!”
说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