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在叙州边界处与卫澈分道扬镳要说是嫌弃卫澈是个累赘倒也能说过去毕竟两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共骑一匹劣黄马吧。
还有些许私人的想法徐江南还在桃花观想从上辈子是黄老真人的吕清那学几招剑法的时候在念经之余听吕清偶尔闲提过西蜀道。
这辈子似乎只懂解签的吕清约莫是算到徐江南会来西蜀道一脸讳深笑意。其实这也显而易见天下的剑客九成九都与西蜀道有过渊源就像中原的佛门子弟都愿意去找一找南北寺的落址。
只是去过西蜀道剑客犹如过江之鲫能崭露头角的也只是区区之众更多的则是淹死在这剑道圣地的所在。
倘若从《后周山河志》上看西蜀道的版图更像是一个斜矗下来的字碑山脉纵横毫无章法却如同镶嵌在碑上的字铭密密麻麻像是为西蜀道的人作文超生。
生死里出大侠白骨里出将军。前者便是西蜀道的写照后者便是凉州边隅的写真并不是虚夸。
西蜀道天高皇帝远的位置一方大臣几近是土皇帝的存在一般没有造反这般天大的事宜朝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哪位大臣愿意远离权力中枢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巡查个一年半载。
就连当初西楚当权叙州也是各自为政的一亩三分地再加上叙州的奇人异士众多吸人修为助长功力的阴损功法驭尸作傀的妖异道术更不用说用毒如神鬼的莫测蛊术。虽然当年卫山天台山一战较为出名的几位邪门大宗师死的死伤的伤卫山更是力竭而亡。
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是因此收敛许多依旧远远达不到销声匿迹的程度。
世人常道惟楚有才看样子不仅仅是才武道上想出人头地也是千恶万险。
分别之后徐江南并没有马不停蹄赶往卫城反而绕道骑马去了趟位于西蜀道北边的天台山。
当年大宗师卫山在天台山鏖战十位在江湖里丧尽天良的邪门妖人。这事过后当年籍籍无名的天台山因此名声大躁就连在生死各安天命的确切山峰都被江湖人称为斩魔台。
这些年来前往斩魔台的江湖侠士数不胜数瞻仰不到前辈的风采看看剑道巅峰下的战场说不定在武道上有所精悟一日千里收之桑榆呢?
徐江南本身也就是俗人而且还是大俗人一个世人称赞趋之若鹜的地方他也想去瞧瞧哪怕只是镜花水月看看样子也是好的。
徐江南一路牵马而行置办了些许书生行当背了个廉价的红木书箱剑匣放在里面还从讨价还价从路边老书生那买了几本能让人脸红的春宫禁书。
一开始老书生还是吆喝说是高深的江湖秘籍徐江南也只是凑凑热闹看了两眼就准备放下书册走开。
老书生也是精明人好不容易看到个年纪轻轻像个涉世未深的后生小子哪那么收手放过拉着徐江南的袖子使了个神秘眼色。从身后掏出一本装订破烂的书册递了过来。
徐江南狐疑接过翻了几页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却故作平静道问起价来。
两人还只是晦涩的用指头砍价。你来我往下徐江南实在是不赖烦便从腰间掏出几文铜板数了数又收回几枚完好的朝老书生亮了亮数落几句说书上姑娘体态又不美爱卖不卖。作势便走。
老书生一瞧好不容易来的生意要跑了身手敏捷的扯住徐江南衣袖愁眉苦脸割肉般递过画册收过铜板转身就走干净利落到似乎有大事发生。
徐江南坐在马上心满意足翻了几页劣质画册起先因为周边还有行人有些遮掩后来发现路人压根就不正眼看他便有些肆无忌惮。每翻一页便眉眼一亮心生感叹读书人还是知道的多啊!这等诡异姿势都想的出来?
津津有味品头论足了小半天这才好生收起。小心翼翼将这用针线缝制的劣质书册放进背箱。准备到时候带给吕清看看那个这辈子偷瞧姑娘都能脸红的解签道士瞧到这画册会是什么反应。
夜色将近原本的燥热已经渐渐散去凉意渐生。
道路上扬鞭纵马的人也越来越少因为多看了几眼画册耽搁了些行程估摸着天黑之前也赶不到天台山下的清月镇。倒也不懊悔顺势找了家乡野客栈投宿。
客栈外面的幌子已经陈旧的不成样子原本的青红色已经覆盖上层黄泥色风力张扬下还扑簌簌的落下粉尘上面依稀可辨写有“有间”二字。
徐江南哑然失笑倒也应时应景。
店内掌柜是位体态丰腴的妇人顿首折腰间胸口好大片旖旎风景一手撑着白嫩下巴一手无所事事转着竹筷。
一见着孤身牵马背着书箱的徐江南立马-眼睛一亮朝店内唤了一声领着位尖耳猴腮的男子殷勤上前一上来便贴紧身子抛着媚眼替俊逸书生卸下背箱头也不转的递过身旁男子。
男子面黄肌瘦一手驾轻就熟的接过背箱一手又去拿徐江南手上的缰绳一脸不情愿随后又瞧见仪态风情的妇人用胸脯在书生手臂上都快挤出二两肉的时候有些忿怒不满又不好当场发作闷声走开。
等到进了简陋客栈风韵十足的妇人扫过一眼账本一手搭在柜台上一手贴着细腰斜着身子娇声道:“公子二楼左侧最后一间是个上等房间床很大很结实可要奴家送你上去?揉揉肩?”嗓音魅惑又刻意在某些个词上下重了语气。
徐江南扶着楼梯百毒不侵做足了江湖中人的模样。嬉笑道:“要不等我藏好了银子大娘你再上来?”
美艳掌柜眼神勾勾杀气腾腾转头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徐江南也不在意脸上笑意盎然径直去了房间。
房间很是陈朴一张旧木桌上面有用深青色碟子做的油盏书箱被置放在角落。
眼见一切无恙徐江南便下楼俏掌柜不见踪影开始提书箱的消瘦小二却在柜台边上。徐江南朝小二要了壶茶想就着自己的干粮吃了。
可谁知小二装作没听见反而转身去了内堂。
徐江南倒也是见到小二先前敢怒不敢言的面容神色不生气反而觉得可怜。守着个貌美的掌柜却得不到零星半点的假以辞色。笑着摇了摇头自行去柜台拎了壶茶水过来。
转身之际瞧见店外一老一小浑身破烂的乞儿蜷缩在店铺对门的大树下衣衫褴褛老的佝偻身子大腿用破布紧紧包着外面还用藤蔓围了一圈动下身子原本就是沟壑满脸的面颊上泛出苦涩。
小的也是蓬头垢面骨瘦如柴。
徐江南本身想折身上楼却又想起什么鬼使神差的拎着茶水走了过去。
一身只见瘦骨的小乞儿瞧见衣装干净的公子过来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公子的兴致咬着嘴唇想搀扶着这位本身与之无亲无故又受了伤的老乞丐儿离去。
说起老乞儿也是可怜。半旬之前的晌午时分躺在路旁酣睡一伙赶路的江湖人士见太阳正烈便躲在阴凉处歇息闲来无事便掷起色子起来还未几个回合其中一人便输的分无分文。
见到对面躺在地上酣睡正香的老乞丐气不打一处来提刀过去满脸厉色斩下还怨怒道老不死的叫你坏爷爷的财运。
其余众人见状也只是指点嬉笑。得亏老乞儿吃痛之下跑得快这才保全性命。只是天气炎热又无妥善处理伤口溃烂发臭不得以才用破布包裹用藤蔓扎紧。小乞儿本远远尾随看能不能捡一点残羹冷炙路见不平之后没做螳臂当车拔刀相助的仗义事。只是后来的吃食便时不时分给老乞丐一些不像不相熟的更像是相依为命的爷孙二人。
徐江南看到小乞儿畏畏缩缩的眼神笑着做了个别担心的手势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将茶水和干粮放下转身离开。
至始至终徐江南都没有说话怕这一老一少如同惊鸟。
小乞儿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时对着干粮咽着口水乌黑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别过脸悄然伸手过去眼见公子哥没有回来的迹象。惊喜之下提着干粮与茶水返身到老乞丐面前狼吞虎咽起来。
老乞丐倒是目生感激口里自言自语朝着客栈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哽咽着吃起干粮。
徐江南倚在客栈阴暗处等到老小乞丐吃完干粮这才现身走了过去刚想拎回茶壶老乞丐轻声道:“公子。”
徐江南疑惑嗯了一声。
老乞丐似乎有些杯弓蛇影生怕被误以为贪心神色紧张连忙胆怯说道:“公子这……这家店不安生公子还是早走得好。”
徐江南揉了揉旁边小气丐的头也不嫌弃他们身上的味道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乞丐刚吃了人干粮对徐江南也是好感倍生只是咧嘴笑笑。
老乞丐见面前的徐江南有些兴致便将瘸腿往旁边挪了挪叹了口气。“不瞒公子小人十多年前一直做着梁上君子的行当这个姑娘便是那时过来的当时一起过的还有她夫君是个书生。”
到这里的时候老乞丐面露鄙夷神色随后看到书生装扮的徐江南又尴尬一笑继续说道:“当夜我躲在客栈横梁上这对夫妻便是夜间遇见的贼人那书生瘫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嚎啕半天女的站在一边也惊恐抵着柜台。”
老乞丐有些义愤填膺。“不过那书生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呸眼见贼人没动手还以为是瞧上他娘子的貌美了。啧啧竟然将她推了出去还说换三十两纹银的进京盘缠。可谁都没想到贼人竟然答应了。书生拿着钱袋子往外面爬的时候那贼人给那这俏闺女递了把刀子她也心狠在书生的肚子上捅了一刀。哎小的当时在横梁上也没那个胆子。再后来就成这般了。”老乞丐叹了口气面带羞愧神色。
徐江南疑惑问道:“老丈竟然知道这店做不正当的生意就没人想着报官?”
老丈摇摇头无奈道:“怎么没报官呐可是谁知道联名去了清月县衙的那几户人家一夜之间总共二十多条人命全都死了个一干二净啊!没有几个姑娘是干净着走的。清月县衙都是不闻不问连那仵作勘验出来的结果都说是抹脖子自杀的。扯他娘的卵蛋傻子都看出来了是官匪勾结了。哪里还敢再多嘴只不过这些匪徒也不知怎么想的清月镇的人要从这边走过来给上些银子倒也就走了只不过那些外来人很少有活下来的。而老朽本身就是个身无分文的老乞丐倒是想痛快点走可那群匪人估计是嫌弃我一把老架子了怕刀子上来最后卷了刃。这才能苟且到今日啊!”
徐江南沉默良久拍拍老乞丐的肩膀。“谢过老丈了。”
老乞丐展颜一笑满脸如同老树皮般的沟壑心想这公子心肠好正想眯眼躺躺却见俊俏公子又折返回去一阵叹气他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乞丐言尽至此也算是还了刚才的恩情了既然这位公子不信他又何必去招人耳目惹人反感呢。
瞧见整个过程的掌柜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随即又舒展开来风情自然而然上了眉角慵懒的合上窗柩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徐江南记得当年说书的时候惹了凶妇先生与他被妇人追到城隍庙大气不敢喘。他却饿的前胸贴后背而旁边的同龄乞儿正烤着蚂蚱。
他眼巴巴的瞧着小乞儿见状却将身子背过遮挡住自己的晚餐。
那会的小江南只得讪讪吞唾沫缩回身子学着先生梦遇周公。
时不久之香味愈浓。
只听得年纪不大他多少的乞儿伸手道:“诺给你两只我留三只给我哥哥。”
小江南咧嘴而笑道了句谢谢眼神一转便将手腕红绳解了下来红绳另一边是许愿牌红绳来历并不光明正大是前些日子过节时候他从寺庙许愿树上偷偷取下的上面有字笔画太多他也看不太懂。只是听说能保佑人一辈子平安喜乐就想着回去带给小烟雨。
但年少心性纯良觉得平白受人恩惠不好意思依依不舍将红牌取下还一本正经同小乞丐道:“这个是有神仙保佑的很灵的能保佑你不生病。”
“真的?”“我徐江南何时骗过人?”
最终填了下肚皮只觉味美深记十年之久。
十年还一恩也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