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抹了把鼻子他又不是喜善惹事的性子寻常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同一女子计较。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对面掌柜一手抓着一中年人宽大袖袍一手拿着本黄页书卷招呼着周围路人。“吃饱喝足之后拿个这样的破玩意糊弄我们?快点拿钱!”
穿着宽大袖袍的中年人说起来打扮很是奇怪有些不伦不类穿着类似佛门袈裟的红黄样式却六根不尽蓄着发和尚不像和尚后面还牵着一头使劲盯着中年人手中红萝卜的毛驴只听得这中年男子略有无奈。“店家小僧身上真的身无分文啊先前的纹钱可都给你了连经本都给了啊。开始你可是说过不要纹银的。”
店家松开抓着袖袍手摊开手将手上的铜板摆放到黄卷经本上理直气壮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僧人你让乡亲看看除了身上黄袍哪点像是僧人?我可没听说过僧人能蓄发能喝酒的。再者说就算你是僧侣酒是你喝的不假喝了酒就得给钱自古天经地义的道理。小店开业这么多年自然童叟无欺说的不收纹钱自是不假清月镇的乡亲都知道来我醉仙楼的外乡人第一杯河清酒都是免收纹钱以示待客之道可你这刁僧喝了半坛河清酒十两一坛地地道道又不是薪桂米珠算你三两已经让步。”
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帮架叫嚣声也渐次响起。
“我倒是见过李四狗那小子吃霸王餐没见过人到醉仙楼只喝酒的还是个大和尚。啧啧啧真是无奇不有。”
“四狗啥时候吃霸王餐了?我咋不知道?”“好像就上个月那会你跑隔壁村送布料去了。这小子跑到闲云居去吃霸王餐被打了个半死。”
中年人急的抓耳挠腮却是言辞粗浅显然不善辩解只是不停说道:“店家小僧身上真的再无长物。”
店家见中年人神色不似作假摆摆手得理又饶人叹气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让醉仙楼得个欺客的名声只要大师拿出佛门僧牒证明自己便走吧。”
中年人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愁眉起来。
佛门虽说千百年前来到中原传道但可能是先入为主的道理又或者是因为皇家更偏信道门长生而佛门的因果今生来世更偏向治世黎民朝野表面功夫做足设了个天下僧侣之首的昭玄寺同各个道观一般发放文牒统御中原僧人听令皇家。虽说不及道家门庭广源但也是皇家明面上
扶持的教派沾了点皇家的气运怎么也要比那些私下开拓汲源要名正言顺许多遍布四海零散的寺庙大抵同闲云道观一样只不过门庭执牛耳的昭玄寺是个只讲佛传经宣扬教义的佛门所在。换句话说隶属庙堂与江湖错手与黎民接壤。而其余的山寺庙塔难有能同青城山在江湖上比拟的响亮名号除了当年悟了一声昆仑修为的黄袍僧人布鞋粗衫。传闻在千年前大秦十数万良骑精兵在戈壁上死不见尸的时候戈壁上鬼哭哀嚎日夜不息黄袍僧人在戈壁上闭目诵经十年身旁始终伴着一异兽鹿蜀文如虎却赤尾音如谣渡鬼今生待到十载后戈壁安宁黄袍僧人却目不视目鹿蜀长啸哀鸣数日响彻九天泪如血。更有传闻后来黄袍僧人徙步二千里在往西域万佛院坐而论因果的时候在戈壁一步一寸裂等走到万佛院的时候浑身上下霞光万丈如同蝉蜕。连万佛寺主持都自愧不如颔首大叹问及佛出何源黄袍僧人只是倾吐南北二字。
直到最后万佛寺住持圆寂之时有人问及此事有些愤愤不平还未论法为何就要认输。
老住持这才微笑枯声道天下佛法最深处无非是轮回二字他以身证佛如何能论? 南北寺也是那时响彻中原九州世人虽然惊叹这位南北寺得道大和尚的手段却又找不到南北寺的落址烧香众说纷纭而原本的黄袍僧人更是销声匿迹在这之下愈传愈神只是每到江湖动荡的时候江湖上总会有那么一袭身影。
自称南北寺渡人不渡己。
中年人急的鼻尖冒汗却又无法狡辩他是由山中一老和尚剃度成僧连头上香火印都没有。后来老和尚坐化之时就给他留了本黄卷经书一串古木手珠便让他接了衣钵哪有文牒这么一说。这次出山也是秉承老和尚的遗愿让他在下山走上一趟再回来说与自己听。
醉仙楼的掌柜见他只是急的面红耳赤又转眼看到他手上的破烂手珠又下一个台阶叹道:“大师你说你是佛门中人连官府文牒也没有要么你给那串手珠给我吧也不是质地珠玉的材料要么在店里扫尘三日何如?”倒不是醉仙楼的掌柜刻意为难这番事宜下总不能不了了之不然人人如此来上一次他醉仙楼还不如趁早关门大吉。
黄袍中年人面色为难护住手珠连忙摇头道:“店家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那黄卷经本可说好了我还会赎回来的。”
醉仙楼的掌柜苦笑不得正想另寻他法。
徐江南吃完小笼包找小二要了根牙签叼在嘴边双手怀抱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也是觉得这黄袍僧人很是奇怪。先前掌柜的使劲拖他衣袖他却纹丝不动。按道理依照掌柜的身板猛然用力怎么也能扯出个踉跄掌柜的显然没作假徐江南都见到掌柜的指肚青白端的用力至极结果却是出人意外。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出点端倪可能真是西蜀道的奇人异士众多。
这时楼上女伴男装的公子哥吃完喝足下楼从腰间鼓足的银袋拿了锭远胜饭菜的银两给掌柜面色平静轻声说道:“店家不用找了就当我给这位大师结账了。将经书还与他吧。”
醉仙楼掌柜的巴不得早些了结这糟糠事闻言连忙道:“好的好的公子好走。”说完便将经书递回给黄袍中年人。
僧人接过经书眼见先前替他付账的公子已经离了有些距离急急忙忙牵着老驴往前赶去。
潇洒公子似乎也是知道身后亦步亦趋的景象停下止步黄袍中年人也是跟着驻足。潇洒公子有些无奈道:“别跟着我了本公子不是有意帮你只是懒得接那碎银纹钱你别多想。”
黄袍中年人看起来年纪要比身前公子哥要大上许多却是一脸窘迫神色倒像是做了淘气事被兄长训斥的样子嘴唇嗫嚅道:“师父说受人之恩当要报予人之恩则造浮屠。”
潇洒公子无可奈何转身盯着黄袍中年人好一会这才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师父还说了什么别 再 跟 着 我 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十数步又抓狂转身朝黄袍僧人伸出白皙手掌。
中年人一脸疑惑神色不解其意。
俏公子强撑笑脸说道:“经书啊开始不是想用经书结账?把经书给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中年人徐徐掏出黄卷经书有些不舍有些哀怨说道:“我会赎回来的!”
潇洒公子扶额顿足碰见这种油盐不进的死心眼也是颇为挠心挠肺 强忍着脾气温声道:“你师父是不是说受人之恩要报予人之恩造浮屠?”
中年人点点头。
潇洒公子又问:“这就对了对你来说受人之恩要报对我来说我是权当造浮屠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中年人脸上疑惑神色更甚又想点头又想摇头欲言又止陷入三难抉择。
潇洒公子见状立即蹑手蹑脚后退退了十数步一把掠进巷道。
而中年男子总算是捋清问题之后抬头正想说话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身影有些失落。正想转身牵着毛驴走开。
却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转身定眼一看是位长相清秀的青年嘴里叼着牙签他困惑皱眉。
此人正是徐江南 见着黄袍中年人转身咧嘴一笑朝着面前满是人群的街道昂了昂头吐词囫囵含糊道:“你想知道刚才那娘们在哪呢?”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
徐江南将嘴里牙签吐了出来声音有种魔力清晰重复说道:“哦不应该说是公子你想知道刚才的公子在哪么?”
中年人酝酿些许可能是觉得还恩是最大的大事点点头。
徐江南攀着黄袍中年人将他往先前客栈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在这一路上打听到这黄袍中年男子只有俗名余舍并没有法号也并没有佛缘地只是小山小庙里面走出来的和尚。
只不过徐江南依旧不觉得他同那飘渺的南北寺有所牵连若是随便一个无落址的便是南北寺的僧人那南北寺得有多少徒子徒孙。
到了客栈小二与店家看到黄袍中年人去而复返知道这余舍并没有银钱面有愠色。徐江南使了个眼色错身走过的时候往店家怀里给了些碎银子店家这才面色稍喜。
徐江南先是将魏老侠的酒葫芦给余舍。
余舍闻了闻咽了咽口水摇摇头还是克制下来。
徐江南笑着说道:“不要钱。”
余舍头摇的更凶心有余悸。
……
潇洒公子哥好不容易摆脱那位认为比狗皮膏药还要缠人的余舍。虽说穿着是男装但还是有喜欢逛街的天性。东西买的少懒得拎逛了一天还参与了清月镇万人空巷的张灯结彩庆祝这些年阴郁在众人心头的刘县令总算是被人搬走了她心情大好。
她哼着小曲往客栈走去明日骑马一天便到天台山了说不定就赶上自己离家几载的哥哥了。
她得好好找他问问离家出走这么有趣的事为什么不带上她。
只是等她刚走到客栈的街头看到系在客栈门口的驴子心底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硬着头皮往客栈走去。
到了门口却见客栈大厅那位无良书生同那位黄袍中年人正你一杯我一杯的推杯换盏正想敛声屏气从旁边溜上楼。
余舍觉得光线一暗便抬头一看大着舌头笑着说道:“恩人徐兄弟果然没说错你真的回来了要不要要不要来也来一杯。嗝。”说完还打了个荡气回肠的酒嗝。
潇洒公子颦了颦眉路过时瞪了徐江南一眼她认定是这位书生作的祟不是也是回了自己房间栓上门阀却听到下面两人觥筹交错的声音。
“徐公子真是高见这都知道我恩人会回来这里!”
“哪里哪里……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