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并不熟稔的三人组优哉游哉沿着官道向天台山行去。
女子心思果真难测此后对徐江南和余舍不觉得碍眼也没给先前的冷脸赶超过余舍的时候还刻意给了余舍一个俏皮笑容秦月似乎不在压抑心性骑着毛驴一路上欢快轻扬。
徐江南从书箱拿出那本后面是摘抄易经的书册一摇一晃看的兴致勃勃一脸惊叹时不时胡诌几句诗词路人纷纷侧目只觉这书生着实用功看书看得都入了魔怔。
余舍摇摇头有些奇怪恩公的态度变化放慢步伐等徐江南赶上来抓了抓头疑惑问道:“公子恩公是怎么了?”
徐江南展颜一笑意犹未尽的合上书册他虽然不知道秦月的态度因何变化但只要不是江河日下便是好的。徐江南突然想起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卫澈同他说过的一句话故作高深同余舍道:“以前我有个朋友同我说说‘戏子心肝千副难敌女子妆粉万斤’。懂了么?”
余舍低头沉吟许久尔后似乎是将那句话咀嚼开来了昂起头恍然大悟道:“公子我知道了。”
徐江南有些惊异正想准备对他刮目相看便听到余舍笃定说道:“恩公是戏子!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江南兀自哭笑不得有些恨铁不成钢用书卷毫不客气拍在余舍头上笑骂道:“戏子个头!”随后双腿一用力一声“驾”骑着劣马扬尘奔去。
清月镇到天台山并不远快马加鞭约莫三四个时辰。徐江南一行三人虽然路上耽搁些许速度也缓上很多。还好走的早虽然路上也磨蹭了好半天也算在日光半斜的时分看到了天台山。
举目四望林海起伏山的七八分处被云雾遮掩割裂开来飘渺不绝中又露出个山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看着这天台山一览众山小的姿态估摸着是能俯身揽日月了吧只觉震撼。
秦月见到前面有间茶肆旗帜飞扬欢呼一声上前过去一看却没见到店家神情扫兴随后又想到到了天台山失落神情又淡了几分。
徐江南却是心潮澎湃早些年听老道说的江湖逸事居多但去看过的却少。哪怕是当初乘乌篷船入金陵途径闲秋崖也没好生观摩走马观花一样。
今日不同往时有机会能见见当年大宗师卫山以一敌十下的手笔怎么也是那辈江湖当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风采威名也没见弱下去徐江南正正衣襟以示对前辈的尊敬率先上山。
秦月瞧着面前书生的动作原本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生寒酸衣衫倒也干净书箱陈旧里面露出个半个箱匣她可不认为这里面是把剑也不认为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用虚假名号的书生会耍剑只当是装着文墨丹青。
说起来这书生的清秀面容比起往日在她面前沐猴而冠献殷勤的同龄男子也不遑多让而且自有一股别样气质。若要细说出来大致就是寒酸到贴紧市井的烟火气质容易近人但不自卑。她见过太多在她面前温柔说话却依仗祖上荣光对市井小民不屑一顾的倨傲男子那些人她不反感但是也生不出好感。而面前这位现在不管他基于什么目的正衣冠的作态也让她难生恶感。毕竟山上那位大宗师的名头在她家的祠堂里被摆放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余舍倒是没有什么感受他念念有词的想着开始徐江南说的话他觉得恩公的态度转变的答案就在这句话里想刨根问底的思索出来跟当年老和尚同他说禅一般他问老和尚禅是什么?佛又是什么?老和尚只是让他念经说念了那本黄卷自然就知道。于是他念了几百个日夜还是不懂但他觉得只是自己笨没找到而已就像现在一样他依旧觉得是自己笨领悟不到答案。
后来老和尚坐化让他闭目再诵一遍黄卷而老和尚则一手放在他头上就像最初给他剃度一般。他闭目诵经的时候觉得浑身燥热而且能清楚听到心膛跳动的声音。醒来之后正想询问老和尚捡了片枯叶将旁边小溪里面的蚂蚁接了上来放生之后。指了指他胸口微笑说道“那个便是你的佛。”他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我的佛?再后来老和尚就坐化在亭子里枯叶席卷身躯。留下黄卷经书说让他去俗世走上一遭再回来告诉他他也只是应承下来都没想过活人怎么跟死人诉说。
而现在他就想跟着这位恩公将恩情还清然后自己好去四海游方完成老和尚的遗愿心思简单至极。
一路上山日照偏移风声渐起带起树叶簌簌而山上风势大的时候声音便如人喊马嘶风势小的时候又如窃窃私语满身舒畅。
在身前影子越拉越长似乎要到极致的时候三人见到了天台山上的佛寺走到门前见得院墙朱漆脱落大门并不是朱紫大户常用的铜皮精制就是寻常木板刷上红漆年色久远下早也有些脱落没脱落的地方也炸裂开来漏出了原本的质地。院门两旁还有一方对联也是老树质地用刀子精雕细刻出来。左侧是求福求慧求生净上。右侧是为人为法为证菩提。也是古色古香有些韵味。
徐江南放下书箱上前握着门前的铜环轻扣院门过了些许有脚步渐近院门吱呀一声轻启打开一位长相宽额阔面的僧侣出来一身蓝袍见到徐江南先双手合十作了一揖徐江南见状立马也是回了一揖礼数周到。
蓝衣僧人询问道;“几位施主是?”
徐江南苦笑回应道:“大师我本是游学士子后面两位一个是我书童一个是我仆人。本要上山看看卫仙家的遗迹可惜路上耽搁了时辰上山的时候已然落日时分还请大师行个方便让我们住上一宿。明日便走。”
听闻徐江南说完来由蓝衣僧人展颜一笑道:“不碍事的施主进来吧不过马匹和毛驴得暂且栓在门口吧等会贫僧将它们牵去后院。”
徐江南又施了一礼。“劳烦大师了。”
三人跟着入了寺院院内有些清净时不时有做了经书功课的小僧童嬉笑携伴相遇见到蓝衣僧人又立马收敛笑颜作揖恭敬道一声师叔让开道路。等入了客院选了三件院房让徐江南三人自行安排便下去安排斋菜。
徐江南先行选了个靠近院门的秦月不知为何瞪了徐江南一眼挑了个中间的余舍也不挑剔进了最后一间靠内的屋子。
屋内很是干净清爽一张卧榻一方桌台桌台上一盏烛灯徐江南将书箱放在卧榻旁边。
在送斋菜的小和尚那里打听到这些日子原本住在寺里的香客人士七七八八的都离开了说是要去卫城给卫老爷子祝寿寺里这才清净下来。
等吃过了斋菜之后夕落西山气温稍降徐江南在卧榻上躺了少许。有些感叹卫家名望之盛四海宇内侠士都去贺寿手笔着实有些大了。正想着眯一会房门轻扣。徐江南跃下床榻本以为是余舍打开门却发现是秦月像是清洗过一般换了身衣裳还是男儿装只不过手上有串银铃画蛇添足不过说起来还真的有一番风味难怪戏里的故事那么多书童都是女的红袖添香是好但文人骚客的诗情画意上来女扮男装的笙歌醉眠似乎也是不错甚至有的富贵人家都会养上几个容颜俊逸的书童以侍枕席深谙圈金养瘦马之道的各个勾栏楚馆少不得都要养上几个兔儿爷以备后用龙阳之癖也是在那段时间风靡了金陵。当初徐江南和卫澈便遇见过这样的富家子弟对先生说要花八百两纹银买徐江南把卫澈笑的满地打滚气的徐江南大半夜一把火烧了那位员外的后院。
一进门秦月便将手上的佩剑重重搁在桌子上兴师问罪的样子让徐江南很是纳闷这一路似乎是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吧。
秦月柳眉倒竖怒气冲冲道:“为什么同那和尚说我是你的书童?”
原来是这里徐江南恍然大悟将门半掩又点上烛火坐在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笑道:“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看不出你是女的?”
秦月怒气来个快去的也快。又问道:“就不能说是你亲姐姐?”说完自己便笑出声来。
徐江南双眼翻白就没见过这么呆蠢的娘们百般无奈道:“我真没见过到亲姐弟带着个仆人去游学的尤其是姐姐还要男扮女装。”
秦月大门大户的千金也见过那些让自家小妾扮男装行那云雨事但是如此说来自己似乎无形之中当了次面前人的小妾……
她有些羞怒似乎是被说服了只是不肯低头蛮横问道:“你开始说所有人跟我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徐江南着实惊叹她的执着程度就这个方面上隐隐约约有余舍的影子徐江南气笑一下拿过她的佩剑抗在肩上用剑柄推了下门户木门像唱着江南调的歌谣般吱呀敞开。徐江南朝她勾了勾手指。
秦月疑惑过去徐江南一拍剑柄剑身顺着肩膀甩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恰好拍在秦月的细腰上秦月觉得腰间一痛一个趔趄下跨出了门。徐江南用剑完正想把她的佩剑扔给她再关上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月光下院外一点隐隐绰绰有个亮点徐江南顿时心生警戒一声嗡鸣亮点如闪电般接近。
秦月被徐江南诓骗一下正想着肆骂一番却见徐江南面色沉静她正想转身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景。
徐江南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搂住秦月的肩膀堪堪侧过身子一支羽毛箭从她睫毛间擦过钉在门柱上尾端颤动不止嗡嗡作响。
那黑衣人眼见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秦月还是一脸煞白惊魂未定的时候徐江南已经转身进屋拿过剑匣追了出去还顺便吩咐道。
“呆在房间里别出去。”
秦月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见着徐江南已经追了出去顿了顿脚嘟囔一句。“凭什么要听你的不让我去我偏要过去。”说完也提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