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醒了之后赶路一事便要好办许多剑匣放在马车暗箱内自己则装作魏阳表弟回京探亲是个书生装扮配合上因为伤势而苍白的面容天衣无缝活脱脱一个体弱苗子路引早就备好二人皆是姓陆桃木剑他伤势未好前拿了一次便不敢再拿里面怨气冲天要不是魏阳眼疾手快瞧见他的不对劲一马鞭打掉桃木剑徐江南的眸子像有十万怨灵一般桃木剑脱手之时身子原本就不多的真元被洗劫一空口齿干渴却不想饮水想饮血至于后面回神小心翼翼放到剑匣内不敢再轻易触动。
一路上开始魏阳还是有些拘束察觉久别之后徐江南并未像他想的那样翻脸不认人又开始插科打诨起来尤其是喝酒暖身之后便有些口无遮拦之前想问又不该问的话竹筒倒豆子撂了一大堆尤其关于卫月男人和男人聊天的劣性不是前途就是女人魏阳胸无大志要说以后出门喝了酒回家有个热炕那已经千愿万愿若是有个娘们那是喜上加喜更别说是个千金小姐祖上几辈烧高香才烧出来的福分徐江南和卫家小姐一事他再是云里观月也是能猜到一些毕竟早几个月就已经沸沸扬扬的了一阵如今卫老祖宗身死卫家千金无缘无故被逐出家门任谁都会联系到徐江南的身上。
半夜围着篝火喝酒暖身魏阳一手刀落在徐江南肩膀上笑骂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个娇滴滴的黄花闺女白送你都不要。”
徐江南没开荤话只是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看着跳动的火苗聚精会神之后转头朝着还是絮絮叨叨的魏阳笑着说道:“你这是在打抱不平?”
魏阳之前没瞧见徐江南动静便走了开去如今听到徐江南开了腔立马小跑到身边蹲下这些日子下来他胆小心细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比上初见之时面容变化不大唯一让他深刻的就是以前世故打起交道来他得心应手如今则不然说话少了点圆滑世故让他时不时觉得此人莫名间便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平素说话他也有所顾忌在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身份问题越到后来越是觉得不然他本来就没把这层身份当回事自然不会去故作姿态。
不过徐江南这话却是是说到了他的心坎要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知道自己做不出来但要说上几句心疼人的话就是打抱不平他很乐意点了点头故作严肃脸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火的缘故。
徐江南望着黄色火苗很是生硬的开口说道:“你觉得我和她应该在一起才对?”
魏阳听到这话便知道肯定会有后续咧嘴一笑然后在徐江南旁边用手扫了扫坐了下去然后自然而然的嗯了一声男才女貌向来是被人艳羡成天作之合只不过这会有些出乎他意料的便是徐江南问了此话之后便不再言语从怀里掏出块他瞧不出材质的梳子看得津津有味等过了很久月亮偏东之后徐江南转过头将梳子放到魏阳手腕上笑道:“如果有机会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她。”
魏阳很难得瞧见徐江南的正经神色所以他也很难得的正经应诺下来小心翼翼收放到怀里心里暗叹这事与他来说不难卫家小姐如今跟着魏青山这名老前辈他要是想要打听总会有法子更加不用说如今靠上了萧陨的路数江湖人找江湖人总是要方便些许。
将东西好生收好等了半天没等到徐江南的后文反而吹了半天风他不像徐江南一样是个习武人寒风入骨便有些昏沉拉了拉衣领往前挪了几步靠着火堆便打起了哈欠要不是借着酒劲之前那般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谨慎而是得知徐江南是徐暄之子哪怕是个罪囚他也觉得要高他一等。
徐江南掐着指头慢吞吞算着路程这些时日下来也快接近江南道他偷了不少懒对于剑法之流都没去关注卫城那一剑近乎神来之笔再加上当日触到桃木剑的嗜血感觉就像物极必反不说是厌恶至少不会刻意去临摹参悟这些时日当中越是靠近江南道他原本藏在心底那股子兴奋感觉渐次蔓延出来入了江南道就越是接近金陵以前过了一遭但那是走马观花当不得真至于卫秦说的两年不入江南道那是当时出于安危的考虑如今不一样至少当下江南道是他最能脱逃出去的地方当然不说假话心底那个人也在作怪说不想那是假话。
……
徐江南在卫城一事先是沉淀又是发酵传至整个西蜀道的时候出乎他预料的便是并没有引起太多佩剑持刀江湖人的反感反而拍手叫好的不在少数觉得像是有种信息这个江湖变成了他们想要江湖而不是死气沉沉仰着官家鼻息二十多年的江湖不过在那些士子清流眼里的确是咬牙切齿上不得台面不过因为身份问题破口大骂不至于阴阳怪气讽刺一番那是必然的。
不过在李安城有个读书人却是例外说来他从出生到如今都是例外他姓柳出生商贾世家作为长子万贯家财本该都是他的可他却喜欢读书在读书人眼里商贾是卑贱的可在商贾人的眼里他们一样看不起只会文绉绉说着之乎者也的酸士子柳三思就是商贾世家的读书人便是那个将书馆开在青楼边上的另类掌柜。
当徐江南一事传至李安城整条街道士子喝了酒一致之下都认为徐江南必死无疑又或者觉得他本身就不该活着柳三思却只是淡然一笑好生收拾东西关门大吉。
柳老爷当初悲怒过一阵因为家里出了个吟诗作对的读书人还擅自将名字中的万金改成了三思与他来说这些风月东西都是假的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的最关键喜欢读书的还是自己长子这不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后来听闻他要进京求功名便又喜笑颜开这很直白也很世故读书是一码事当官是另外一码事而且他能在李安城站稳跟脚跟那些当官的自然打过交道知道要办事没有这些当官的开口寸步难行。
不过接下来几年却是只见雷霆不见雨露又是唉声叹气觉得长子无心上京那些话语只是对他的权宜之计可是到如今又能如何柳老爷恨其不争不单单因为他是长子而是因为他是那个跟他共苦了二十多年的女子所生还没来得及同甘便就离世他对不住那个女子便想将好的都留给这个年轻人后来瞧见他真的无心商场而小儿子又聪明伶俐自小对珠算旁通便也只是叹了口气随他去了自己赚下这么大的家业就算中落也能够他生活下去。
今日佳节柳府上下吃了个团圆饭柳老爷眼瞧自家长子没有离席的想法便心领神会挥了挥手让跟这个长子大不了几岁的妾室将小二带了下去妾室原本是个楚馆女子并不是续弦而是从后门抬入可即便这样在柳家十数年听话懂事从不提原配夫人的话语不争而争算是给自己以后找了个好的着落柳三思对于这名女子好感有仅限于她的得体平常遇见都是她先施礼一次可能是心机十多年下来都是如此尤其是许多时候她还让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过去陪他看书虽说照料多余其他但也正是这样才觉得像一家人他生不起恶意歹心也不去争这个万贯家业。
等人都离席之后柳三思轻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上京。”言短意骇。
柳老爷停下手上把玩玉石的动作将玉石搁在桌上眼瞧自家长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深思一会说道:“因为徐暄遗子一事?”他其实不知道这事同长子上京一事有何牵连但是当下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喧嚣尘上而且看那架势没有个一年半载怕也止息不下来只不过凑巧在这节骨眼上遇见此事他由此一问而已。
柳三思轻笑点头平素在店内不掌火炉如今归了家天南地北方位全是炭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他习惯性的搓了搓手掌眼神精明给老父亲解惑说道:“原本我不上京是觉得官家若是要北上作为腹地的西蜀道不能乱可西蜀道如今被卫家掌权了二十年根深蒂固前些日子传扬过来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徐暄遗子怕是真的没死而卫家卫秦身死卫敬出走卫月离家看着是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可卫家最后出手的那位老头子怕也是个厉害角色至少在李安城找不到能与之对拼的第二人。
可越是这样在官家眼里就越是如同一根刺。可金陵若是动了卫家西蜀道大大小小的官员除了引颈待戮别无他法。”
柳老爷闻言眼神一亮可随后又是不解问道:“若是如此你又何苦不辞劳累上京求官?”
柳三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徐暄遗子死了这事便没了后续我去不去金陵意义不大同样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在西蜀道我还乐得清闲可这徐暄遗子没死金陵怕是从上到下都要乱了套这事传到军伍便是伤及根本若是军变西夏能不能坐稳中原都要另说了所以官家为了这龙椅也为了安人心杀一儆百的铁血手腕少不了西夏三公位置空悬可这六卿总要杀一个两个的出头鸟吧。”
柳老爷频频点头只不过他没昏眼六卿的位置虽好但他不相信自己儿子能上六卿的位置毕竟一个与朝廷无功无禄的读书人又没有资历能上官场已是万幸尤其是不走寻常的取士路数不过当下这个已经过了弱冠年纪的儿子有心不说他也懒得去问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他也是这么硬着头皮闯过来的舒坦日子说不定到时候真能给他赚一个六卿位置那真是祖上青烟了不过当下说这些也不合时宜柳老爷故作轻松一笑说道:“你去便去要什么自己从家里拿不过去了金陵之后若是察觉此路不同便回来你还年轻再看个几年书老夫给你花点钱无所谓知州就别想了知县应该不是个难事。”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这个儿子看出自己的异样轻轻舒了口气将之前放在桌上的玉石收好负手出门。
柳三思这个读书人在这个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老人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到脚步声远去之后这才抬头眼睛微红却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