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弯弦月如钩,独上中天,正是万籁俱寂时。
征西将军府的青衣小厮垂首敛目,伺于宴席两侧。席上一主一宾,正是宣肃与君子寰。
倾酒进喉,一饮而尽,酒劲辛烈,入腹却极甘醇,连饮三杯,只觉通身畅快,回味无穷。宣肃拍案叫了声好,笑着看往下首,“相爷定是为西戎合族遣使借兵一事而来吧?”
寰信手拈了块参果糕放入口中,微微点头,笑而不语。一身雪色缎服,繁复云纹点缀其上,举手投足间,流云似水卷舒,有种超脱的矜贵与优雅。
琉璃灯下,修眉朗目,俊极无俦,明珠美玉一般无暇,看得宣肃呆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暗赞叹,开口再道,“北朝疆域本已辽阔,更兼资源富集,矿藏无量,一旦攻下西戎,堪称锦上添花,对咱们南朝来说,不能不算一大威胁。”
寰颌首,“北朝骑兵向来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近年来已连续侵占了西戎东夷不少部族的领土,势力不断扩张,长此以往,只怕……”
宣肃蹙眉,放下手中酒杯,面色凝重,“相爷也认为,他们想南侵?”
“眼下倒还未必,天下两分,南朝虽不如北朝兵雄势大,但仍有百万大军据守,此点必然为他们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宣肃点头轻叹,“不错,只是西戎此次遣使借兵倒给咱们出了道难题,同意借兵,便是公然与北朝作对,届时南北交恶,一旦开战,天下百姓生灵涂炭;若不同意借兵,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偌大西戎他日悉数归入北朝疆土,无能为力。唉,这下可如何是好?”
寰轻轻拎起酒杯,唇畔扬起的那抹笑一点点染上眉梢,却是未漾进眼底,抬手朝宣肃举了举,眼底那抹似笑非笑,有种胸有成竹的淡定。
宣肃一愣,半晌未解其意,急得抓耳挠腮,“相爷就别再跟宣某卖关子了,定是已有了良策,速速道来!”
寰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旋即正色,“将军莫急,子寰虽有一计,却也需有勇有谋之人方能成事,所以今夜子寰特来拜会将军,只因带兵出使西戎,唯将军堪当此重任!”
宣肃呆了呆,心中似有顿悟,“相爷的意思是……”
“以出使为名引兵入西戎,北朝就算觊觎西戎,也断然不会于此时全面西侵,否则,便是不把南朝放在眼里,公然与咱们撕破脸皮。北帝初登基,根基犹未稳,需要的是君临天下,与民生息,尤忌大动干戈,眼下灭掉西戎事小,若与南朝开战,战事必定持久不歇,他纵使有那等兵力财力,也耗不起!”
宣肃一拍大腿,由衷赞道,“妙计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寰点了点头,修眉斜飞入鬓,眸光清亮如泉,“将军引兵入西戎驻守,之后一一与西戎各族结友邦之交,他们有求于南朝,自然甘愿以南朝俯首是瞻,唯令是从。自此,西戎为我南朝掌控,此计可谓一举两得。然……”
话锋一转,异样严肃,“既以出使为名,自是不能大举出兵,否则令北帝以为我们想要先下手为强,那么南北交恶事在必行。所以……将军此行怕将凶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