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萧寅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那穿着奇怪的服务生有什么来头”,“为什么吃饭不用点菜”,“那蜡烛不会把纸烧着吗”,被白依依用最简短语句一一解答后,便再没兴致问下去,专心吃着丰盛的晚餐。
“这一路过来也没有见到书院设站临检,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我想他们暂时应该没有追捕我们的打算。”白依依为萧寅夹了块鸡腿,嗲道:“小寅哥,要不你明天陪我去买几件新衣服吧?”
“嗯嗯……”萧寅的注意力全在美味的食物上,嘴里塞满了饭菜,敷衍似的用鼻音回答她,忽然间瞥眼看见像是挂了几条布在身上的李昊,用筷子指了指他,“呜呜哝哝方哒啊。”
被筷子指着,李昊显然不是很高兴,再加上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寅哥说:你的衣服该换啦。”白依依看着李昊笑道,萧寅点点头,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惊讶地回过头去,“哝哦咿哎呀!”
“嘿,知道啦,慢慢吃,别噎着。”白依依满脸幸福地为萧寅又夹了点青菜到碗里。
“他说什么?”眼见毫无语言障碍的白依依悠然地吃着饭,李昊那点怒气彻底烟消云散,傻傻地望着她,“他……刚刚说的你都听懂了?”
“是啊,你没听懂吗?”白依依轻轻咬住筷子,歪头盯着李昊问道。
……鬼才听得懂啊!李昊心里咆哮起来。
晚饭过后,萧寅满足地摸了摸肚子,靠在椅背上,白依依为他斟满茶水。
纸糊的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先生,买个元导器吧!”
听到元导器三个字的时候,萧寅愣了一下,有些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但见李昊摇了摇头,很快又平静下来,心里有些纳闷,那可是元导器哎!
接着听到店小二赶人走的声音,没一会儿,有人怒道:“滚!挡老子的道了!”随即听得小孩子“哎哟”一声,似乎有什么金属物掉落到了地上。
白依依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吃得饱饱的萧寅实在是不想动弹,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有个小女孩,好像在推销她的元导器。”白依依蹙眉。
“为……”
“刚刚说了,因为元导器这种东西很耗元力,而元力呢,每个人生来就存在于体内,只是强弱不同,也可以通过后天锻炼变强。像这样在街上叫卖元导具的小女孩在各种地方都有,他们手中的元导具,多数都是从废墟堆里捡的次级元导具——和废铁无异,拿回家给打磨翻新一下就出来贩卖。”没等无知的萧寅问出“为什么”,李昊抢先为他做出解答。
“最开始还有好心人买这些废铁,可是回家后发现根本没用,为了防止这种恶劣的影响快速传播,新闻大肆报道过一段时间,于是好心人变得冷漠,这样的小姑娘也就很少见了,没想到这个看似繁华的城镇里还有这样的小姑娘存在。”他叹出口气,一脸“这种事情我见多了”的样子,从青边瓷碟中拿了块饭后甜点品尝起来——桂花糕,香甜酥软,入口即化,上品,满意地点点头。
“要不要去帮帮她?”萧寅走到白依依身旁,探头向楼下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在拾起地上散落的元导器。
白依依摇了摇头,“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太招摇过市。”心里想,如果能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像这样的小孩子应该会有一个幸福的人生吧……
远处一道身影,从街道中心快速穿过,跑了过来,“小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个人带着元……这些废铁当元导器出来叫卖,万一跑丢了怎么办?”那个人身形枯瘦,听声音是名男子。他帮忙快速拾起地上的元导器,拍了拍小女孩身上的尘土,领着小女孩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边走还似乎边对她实施口头教育,那个小女孩只是埋着头,默默被男子领着往前走,单薄的背影显得那般柔弱,那般无助。
街上的行人渐渐减少,店铺也都开始打烊。
萧寅神色陡变,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回头看着白依依,“这晚饭和住宿都很贵的吧?”
“应该不便宜。”不知道萧寅为什么关心起这个问题,白依依自然而然地问了句,“怎么了?”回头看着他。
“可是……”萧寅犹豫了一会儿,面露难色,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向外拉出内囊,“我们哪来的钱啊……”
白依依看到他这动作,呆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这个你就别担心了。”她从裤兜里拿出一张亮闪闪的水蓝色卡片晃了几下,调皮地吐舌笑道:“喏,有李昊帮我们付。”
“噗……”
正在喝茶的李昊听到这话一口全喷了出来……
晚饭过后,三人再上一层楼——这一层是为住店的客人准备的厢房,门牌上从“甲子”、“甲丑”写到“癸戌”、“癸亥”等,共六十间厢房。萧寅没看明白,不过和“301”、“302”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开门进房间之前,他发现李昊站在门口半天,望着白依依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奇,顿足静观起来。
李昊本来想出言要回那张不知道何时被白依依盗走的银行证,最后被白依依看出来,二话没说,送给他一个微笑,接着一脚将他踹到房间里去,砰地关上门。
这一动静引得不少人开门侧目,但是当他们见到白依依漂亮的脸蛋,而她又在道歉时,并没有人抱怨,反而在白依依回到自己房间前,探着脑袋观望,舍不得关上自己的房门。
期间,萧寅还听到有人感叹了一句:“誓约女神啊!请接受我的奉献吧!”
誓约女神?
见到十几颗后脑勺在眼前晃悠,萧寅无奈地笑笑,进到自己房间,没隔多久,吹熄蜡烛,躺倒在大床上。
夜里寂静,街道无声。
萧寅睡不着,起身打开窗户给房间透透气,接着躺回到舒适的软床垫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呆呆地望着樊木屋顶。前半夜一直难以入眠,脑子里空荡荡的,即使鼻子里嗅入使人心静的樊木幽香,心里却还是感到慌张……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情要发生。
眼皮子越来越重,天色也越来越亮。
……
漆黑,就像深渊的颜色。
“这里好暗,我要星星!”
于是漆黑中闪出一条银河,无垠无际。
“星星好远,我要靠近一些!”
于是他站在了银河中,方圆皆为星云。
奇怪的是,这些星云仿佛就在眼前,仔细看去,又似乎远在天边。
正当他沉浸其中,世界再次变得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这里只有我吗?”
“还有我。”
“你是谁?”
“我就是你。”
“那我是谁?”
“你是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幸福的,就像这黑暗,无忧无虑,无生无死。”
“我的家呢?”
“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什么都有,只是你看不见。”
“所以我没有眼睛?”
“是的。”
“没有眼睛,我是不是就会死?”
“不会。”
“为什么?”
“我一定会保护你。”
“一定会吗?”
“一定!”
“你叫什么?”
“我名字叫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