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如果她命中注定该走一条不寻常的路,那我们任何人都是无法阻挡命定的事情的。但你我也心知肚明,我们都是寻常人家,宫廷凶险,帝王薄情,对我们来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事,一步走错,便是步步皆错,一步棋错,便是满盘皆输啊。更何况,倾儿她只是个没有城府的单纯女子,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帝王的薄情寡义呢?我自然是不希望她中选的,帝王家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你我能够消受得起的。荣华富贵命定,灾祸便如影随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李渊一脸怅惘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打算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了庭院里。
李渊和友人都向着跑来的人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李渊的儿子,李顾倾的哥哥李延年。
“干嘛这么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快过来先问候你叔伯。“李渊平日里对待儿子和对待女儿有所不同,是比较严厉的。
李延年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步伐不稳地走到父亲和叔伯跟前,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李渊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便站起身问儿子:“怎么了,碰着什么为难事了吗?“
李延年紧蹙着眉头,断断续续地颤音说道:“父亲,选妃的结果出来了,宫里的人已经在城门张贴放榜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选妃放榜的事,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渊埋怨般地瞪了儿子一眼,准备重新坐下:“放榜便放榜,有何大惊小怪的?“
“妹妹她,中选了!“
李延年憋了一口气,终于大声喊了出来。
“哐当“一声,李渊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瞬间摔的粉碎。
“把衣服都脱掉。”
后殿里,两个奶娘站在顾倾身后,面无表情地如此命令道。
顾倾怯生生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后殿装修得富丽堂皇,殿中央摆放着白玉的桌子,桌子周围挂着纱质的帷幔,似乎还在焚烧着熏香,整个后殿里弥漫着熏香的味道。
顾倾在心里思考着该怎样拒绝两个奶娘的要求,告诉她们自己其实无意真的入宫,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其实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我不确定能不能。。”
“快点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个奶娘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理会顾倾细若蚊声的话。
难道她们就不担心,如果我真的身有恶疾,被贸然送入宫中,到时皇帝怪罪于她们,她们可就小命难保了,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
顾倾偷偷朝两个奶娘看了一眼,她们二人正例行公事般地铺床盖褥,其中一个冷不丁得朝李顾倾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顾倾还呆站在原地,便手叉着腰,高声喊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动静?快点脱衣服验身了!”
面对一脸不耐烦的奶娘,顾倾再也找不到反驳的话,乖乖得一层层脱掉了外套和内衬。
“脱好之后躺到这边来!”
顾倾乖乖得走到奶娘用手指着的床边。
“躺上去,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就没见过谁能干脆利落些。”
奶娘伸手对着顾倾又拉又拽,就像拉扯着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一样。
“每年都有黄花大闺女被送来,验完身之后,被送进宫里,把皇帝伺候一段时间,又被晾到一边,哎。。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大闺女,都被皇帝给耽搁了。”
“这要是换成我家姑娘,她要想参加这种选妃,我可豁了老命得要死命拦着她哩。”
两个奶娘可能觉得验身的活太枯燥,验着验着,就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顾倾听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原来两个奶娘对选妃这件事这么不看好啊。
也对,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嫁给谁不好?嫁给谁不是备受宠爱呵护,安安稳稳过日子?
为什么非得入宫伺候皇帝?跟一群美人整天争宠,一切都得顺着皇帝的心思来,守着空庭,过得郁郁寡欢?
顾倾越想越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不是她这种寻常女子该拥有的。
然而,当前最让顾倾困惑的一件事则是,她究竟是怎么中选的?
回顾整个选妃过程,顾倾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何出彩之处,就连跟刘彻的那番对话,也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究竟刘彻是因为什么选中了她?
她究竟要不要真的入宫?入宫之后,她会遭遇怎样的处境?她的结局会如何呢?会和之前的那些妃子一样,一入皇宫深似海,从此与寂寥相伴吗?
而当下最迫切的便是,该怎样向父亲汇报中选这件事?父亲会同意自己入宫吗?
顾倾觉得父亲应该会同意的,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像父亲这种已近中年,还未彻底施展过抱负的人来说,肯定会想方设法抓住这次机会,以荫庇全族。
“好了,可以起来了。”
两个奶娘把顾倾检查完之后,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让顾倾起身穿衣。
顾倾缓缓站起来,将内衬一件件穿上,再套上外衫,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心中似有千千结。
后殿弥漫着熏香连绵不断的香味,轻纱幔帐轻微曼动,仿似粼粼波光荡漾在顾倾的心头。
她系着外衫的束带,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了大殿之上,刘彻望向她,询问她话的样子。
星目剑眉,气宇轩昂,那种运筹帷幄的帝王气让她此刻回想起来,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栗,整个身体也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真的能够应对刘彻吗?光是想起他的那种气场,就令顾倾感到紧张。她担心如果自己会掌控不住刘彻,反而就会被刘彻玩弄于股掌之中。
当一个女人把握不住一个强大的男人时,结局将是相当可怕的,对于顾倾来说,自己被卷入了一场致命的赌局当中,她无法确定究竟该不该参与这场豪赌。
但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一切都将无法再退回起点重新开始,而命运的洪流,也将以不可阻挡之态势,将必定要参与其中的人尽数掌控,谁都无法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