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深吸一口气,继续听下去。
“因而,请二位美人好自思量。今晚沐浴更衣之后,便会有宫中姆妈来向二位讲解各宫境况,请认真谨记,以免日后误事。”
顾倾感到自己仿佛飘零在半空中的落叶,前途难测,生死难卜。
“那么,”顾倾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回家?”太监皱紧眉头,瞪了一眼李顾倾,缓缓说道:“从此刻开始,皇宫便是二位的家,未接圣上旨意,不得随意走动。”
“那我想见一见我娘亲该怎么做?”李顾倾恳切地继续问道。
太监仍旧保持着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拍了拍衣袖,顺势准备离开,走出了几步后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想见你娘亲?待到册封大典之日,自然会宣你亲族入宫面圣,届时,不就可以见着了?”
李顾倾顿时僵在了原地,看着太监扬长而去,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本想着可以趁着选妃告一段落,回家跟母亲说一说今天一整天的心酸与跌宕起伏,接受母亲的嘘寒问暖,温柔安抚,自己飘零的心绪也能得到些许缓解。
而现下看来,这样的微小愿望怕是都难以实现了。
顾倾看了一眼赵钩弋,对方正四处打量着,视线与顾倾对上之后,便很刻意地又将视线移了开来,鼻子里发出了一阵冷“哼”。
“服侍皇帝嘛,我一个人就够了,怎么还要再多选一个?”赵钩弋说完,还很露骨地上下打量了李顾倾一番,冷笑了一声。
“我说你呀,怎么连好好打扮一下都不会吗?你头上戴的那是什么呀?珠花?这么过时的东西还戴在头上,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顾倾原本想跟她好好相处,毕竟她们两人当前处境相当,说不定可以互相理解。没想到,这个赵钩弋竟然是个如此刁钻之人,顾倾便转过了头,不打算再理会赵钩弋了。
就在她们两人相对而立,相视无言的时候,几个宫女掀开了后殿的门帘走了进来,站成一排向两位美人作了揖,齐声说道:“请二位美人随奴婢们一同去往偏房挑选绫罗衣物。”
赵钩弋开心地拍了拍手:“这可太好了,我最喜欢挑选漂亮衣饰了,偏房在哪里?快带我去。”
宫女们分立两边,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道,示意赵钩弋和李顾倾先走,赵钩弋完全没有理会李顾倾,头高高地昂起,率先走了出去,李顾倾摇了摇头,也跟在赵钩弋身后走了出去,宫女们紧随其后。
走出后殿,眼前的景象顷刻间豁然开朗,此时已近黄昏,在夕阳的红色余晖笼罩下,目所能及的整个后宫都似乎披上了一层金色薄纱。飞檐尖翘,金碧辉煌,走廊深几许,庭院通幽处。
李顾倾跟着宫女们在后宫里穿来绕去,看到了许多装饰华丽的宫殿,走过了精美的湖中长亭,闻到了盛开在湖面上的莲花随风飘散的清香。
她回头看了看赵钩弋,只见对方正一脸迫切地询问身旁的宫女:“怎么还没到地方吗?还要走多久?”
宫女耐心地向她解释:“回美人,马上便到了,请美人稍安勿躁。”
赵钩弋撇了撇嘴,只好继续跟着宫女们穿行。
李顾倾回过头,一边走一边用手抚摸着长廊的围栏,偏着头注视着坐落在湖面中央的长亭。
长亭正中间摆放着雕花桌椅,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叠宣纸,宣纸上隐约画着些什么,因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李顾倾便问身边的宫女:“长亭的那张桌子上,有人经常坐在那里画画吗?”
宫女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长亭中央,接着便压低声音回道:“回美人,卫皇后经常会在此处赏莲花,心情好时,也会作一些莲花的画。”
卫皇后?李顾倾心想,不知道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呢?如此喜欢赏花作画之人,一定是十分雅致的美人。
就在李顾倾思索之时,她们一行人已经穿过长廊,走到了一处宫殿前。
这间宫殿看得出来曾经必定是无比富丽堂皇的,殿门上的雕花都是极具匠心的艺人耗时雕作的精美图样。只是似乎多年没有翻修,宫墙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光彩,变得有些斑驳了。
路过这间宫殿时,宫女们都加快了脚步。顾倾心下疑惑,想让宫女们稍微走慢一些,就在此时,从宫殿内传开了一阵女人的歌声。
“独依长门,望君不至。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李顾倾循声抬头望去,竟看到有个白衣女子在宫殿顶层唱着歌起舞,夜凉如水,她却穿的十分单薄,夜风习习,吹着她的裙摆乱舞。
“啊,这是。。”李顾倾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美人莫怕,这是废后阿娇。”宫女们安抚着李顾倾,并伸手扶住了顾倾的胳膊,示意她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前行离开。
废后阿娇?李顾倾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就是当年被刘彻“金屋藏娇”的陈阿娇啊!
当年的她是多么风光啊,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如今,竟然落到了如此光景?
顾倾闭上了眼睛,任由宫女们扶着她向前走。
世事难料,用在陈阿娇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种疯婆子,活该被打入冷宫,我听说她陷害过很多皇帝的宠妃,这也就是她的报应了。”赵钩弋双手抱着双臂,一脸鄙夷地说着陈阿娇的种种“恶行”,听的李顾倾心头发紧。
女人为了争宠,会生出强烈的嫉妒心,以致为非作歹,陷害无辜。
“美人莫怕,废后阿娇已被软禁,不会伤害到美人的。”宫女感受到了顾倾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以为她是害怕被阿娇欺负,便出言柔声安慰。
顾倾垂着眼帘继续朝前走,心里一方面替阿娇感到可悲,另一方面又联想到了自己。刘彻能够这样对待阿娇,保不准以后会不会以相同的方式对待自己。
这深宫之中,自己究竟会何去何从?
“二位美人,偏房到了。”宫女在一旁开口说道,顾倾抬起头,发现此刻正站在一处挂着帷幔,雕花飞檐,香气四溢的宫院前。
“这里是为各宫美人储备日常用物的偏房,请二位美人进房挑选心宜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