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虎的脸色难看的跟锅底灰一个颜色,沉声说道:“他奶奶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一直在怀疑我,好!好!好!我定的正不怕影子歪,咱们兄弟没得做了,我先放放下了枪。”
边说边把枪慢慢垂下抢口。张大彪松了口气,冲着我叫道:“班副,你和大龙也别激动,我跟俩,你别听胡子虎的,咱们还是兄弟。”
胡子虎放下枪后,端着枪开始慢慢转身,等面对张大彪的时候,突然抢口一挑,戳在张大彪的腰间,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姓张的,你真以为爷爷怕你?爷爷玩枪的时候,你还跟你弟弟穿开裆裤呢,你爷爷我见过的私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会怕你这个孙子?来啊,开枪吧,看能不能一抢废了家伙,让你下辈子只能当个太监。”
张大彪的抢口迅速抵在了胡子虎的脑门上:“他奶奶的你个土匪,跟老子玩阴的?”
胡子虎毫不示弱:“老子当胡子的时候,扒下来的小鬼子的人皮,够给你全家当寿衣的!你爷爷能让你吓着?我数一二三的,谁不开枪,谁是孙子……”
我顿时大惊,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先开抢的肯定是胡子虎,我赶紧抬抢再次对准钱虎:“住手,胡子虎,你他娘的再胡闹,我真开抢了。”
钱龙也随即在我后面抬抢瞄准了张大彪:“姓张的,你放下抢,要是敢动我哥一根毫毛,我也得下去陪他!”
事情演变成这样是谁也想不到的,连狗翻译周二狗都懵了,我突然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睡在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弟兄。
怎么会在今天撕破脸皮成了这样,好像所有人都烦躁到了极点,这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在这一瞬间都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可形势紧张,我根本来不及仔细分析,生怕眼睛一眨胡子虎就开了抢,胡子虎的脸色就跟地上的神像一样,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慢慢扣紧扳机,张大彪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胡子虎的手,手指也开始扣扳机。
我跟钱龙对望一眼,真的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如果他们两个其中一个真开了抢,我们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如果张大彪真的开抢打死了钱虎,钱龙一定会打死张大彪,那钱龙打死张大彪之后,会放过我吗?
眼看着钱虎和张大彪扣紧扳机的手,我不由自主地用眼睛瞄向钱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还是先打死他”?
“先打死钱龙!”
我不知道怎么会起这样的念头?但很明显接下来我不先打死他,他就一定会打死我了,我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我的抢口已经不由自主地向钱龙倾斜,钱龙马上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惊讶地看着我:“怎么,班副,你拿定主意和张大彪一伙要干掉我们兄弟俩?”
我身后的二狗子翻译官突然嘀咕了一句:“不是吧,又来?”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很明显那个狗汉奸被我给吓唬住了。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吭声。
但就在这一转眼的工夫,胡子虎已经闪电般地把抢口对准我,神的紧张的说道:“班副,这事跟你可没关系。你要是非想死,可怨不了我!”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死他!打死他!要不一会躺在地上的就会是我!”
所有的女人都不吭声,整个破庙安静的可怕,那个炸没了门的破庙就像一只巨大的独眼怪兽一般冷冷的看着我们四个端着枪的男人。
事情的解决方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看我们四个男人既要血溅五步的时候,那个日本女人突然小步跑来对着我们几个鞠了一个躬,然后她捡起地上的日本兵的棉袄搭在了抱孩的中国女人的胳膊上。
接着她又对那个中国女人鞠了一个躬,再对后又对我们几个鞠了一躬,老老实实的退到一旁。
就这个日本女人的几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我心里抽走了一般,我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发现我正用枪指着胡子虎,赶紧把抢口垂低,心里暗骂自己刚才是不是疯了!
胡子虎的枪口也同时垂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鬼子的棉袄已经在那个女人的手里,虽然还没穿在身上,但起码已经在那群女人的身上了,张大彪看胡子虎垂下了枪口,就势也放下了枪。
钱龙也立刻把抢口朝天:“哥,张大哥可救过你的命,你怎么能拿枪对准他呢?”
胡子虎茫然地把枪扔在地上,连连搔着头皮:“我,我,这个,我也不知道为啥,一股火就上来了,对!就是一股邪火上来了。”
张大彪的脸暗淡了下来,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他奶奶的,胡子虎你给你爹记着,以后你就是被鬼子抓去活剐了,你爷爷我也会看着叫好不会救你,你找你那个日本媳妇去救你吧……”
胡子虎的脸色红的像关二爷一样,也不反驳,钱龙朝张大彪鞠了一躬:“张大哥你别说了,我替我哥给你道歉。”
张大彪张了张嘴,没继续说下去,我赶紧开口打圆场:“都是一个炕头滚的兄弟,有这么隔夜仇。这件事到这为止,咱们赶紧撤退。”
胡子虎再次趴在地上听了听,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快撤!快撤!这小鬼子的声音又近了不少,是汽车的声音,一准是鬼子的大部队!”
说完这句,胡子虎捡起枪走到了我们的前面,后面那个二狗子翻译赶紧拽着那个日本俘虏一起跟上,再后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日本女人,日本女人后面那个大嫂弯腰在地上又捡起一个圆球,递给了怀里抱着的闺女。
张大彪拍了拍胡子虎的肩膀:“大虎!虽然你刚才跟我翻了脸,但你还是我兄弟,这事过去了!”
胡子虎也点了点头:“好。昨天夜里的事处处都透着蹊跷,咱们边走边跟班副说说说”
张大彪也点了点头,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并排走在了我的前面。
我作为这个队伍现在的最高指挥官,自然走在了最后的位置。看着前面的人陆离开这个诡异的破庙,我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其实我们都清楚,刚才大家的集体情绪失控一定是不正常的,肯定跟这个破庙里有关系,但现在谁也不想再提这件事了,我们只想离开这个诡异的破庙。走得越远越好。
我最后走出庙门的时候,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碎成几块的神像,不知道为什么,我满脑子回忆的都是那个神像在篝火的映照下狰狞且暧昧的脸!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自庆幸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个恐怖且诡异的地方。
那时候,我以为离开这座破庙是梦魇的结束,到现在我才知道离开那里,其实正是我恶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