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白老师,您觉得,明天我们该怎么走?”
帐篷外的火堆旁,向允和初白面对面地盘腿而坐。在他们之间,平铺着一张已经有点皱的彩色手绘地图。火堆上的铁架上挂着一口马口铁锅,热腾腾地从里往外冒着热汽。
傍晚的时候,向允一行人便决定先在河边桃树下的一块草地上扎营休息。四人忙活一阵,支起一顶大帐篷后,便去河边取了水,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洗漱完毕后,精疲力竭的乐青儿和哈森便先回帐篷休息去了。
“向允,这次次瓦之行,你是队长。这次历练,对于你来说,意义重大。所以,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初白老师一边说一边拿起马口铁锅里的长勺,给向允和自己的杯子里加热水。
向允把坐垫上的地图小心地捧了起来。这张长方形的地图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色粗线条把九个不同图案连了起来。这些图案之间的深绿色山脉和浅绿色草地,都清楚地勾画了出来。黑色线条的最左端,画着一条蜿蜒的蓝绿色河流;而在最右端,则是那座高耸入云金银色的云山之顶。整张图乍一看,犹如一条红色巨龙盘踞在群山之间,龙头则探进左边河流饮水。
这张地图是向允父亲离家时留给他的两件东西其中的一件。向允每每想到父亲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将地图拿出来,一个人看上半天。父亲的工笔画已经炉火纯青,地图上的一笔一画,在向允看来,都有特殊的意义,仿佛在跟他述说着这里的一切。
“我想先去下这里。”向允把地图放低,俯下身用食指点了点“龙头”上端的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并不属于那条红线相连的九个图案之一,而是独立在红线之外的一个小图案。图案画的是一栋深红色的古代楼阁,分了六层。从下至上,一条暗金色小龙盘旋在楼阁上。
向允俯身的时候,脖子上的一根银挂链从领口晃出来。银挂链一头穿着一个拇指大小、扁椭圆形、五色的掐丝铜珐琅吊坠盒。吊坠盒的做工十分精致,金色的铜丝弯弯曲曲地勾勒出盘旋的云龙花纹,铜丝之间填充着五种颜色的玻璃质,白色是云朵,红色是龙须,蓝色、绿色、黄色是龙的鳞片。这是向允父亲留给他的另一件东西。这根银挂链,向允之前在父亲工作室里的藏物间见过一次。当时父亲说是他们向家祖传的,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父亲轻轻打开吊坠盒的时候,眼神里充满着敬畏。吊坠盒里珍藏的是一片打磨过的圆形瓷片,瓷片被盒内的三片铜片固定住。圆形瓷片上用青花料画着一朵宝相花。与平时见到的宝相花不同的是,这朵青花宝相花中间不是卷曲的花心,而是一个隶书体的“心”字。
没想到父亲这次会把这根银挂链留给他,向允十分小心地保管着,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寸步不离。为什么父亲会把家传之物留给自己?难道父亲不打算回来了?每次想到这些,向允心里如针扎一般。
向允把小盒握在手心,用拇指习惯性地擦了擦表面。向允其实早已经注意到,地图上这栋楼阁表面的龙纹样式和自己脖子上吊坠盒的掐丝珐琅龙纹是一样的。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只是自己还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所以,选择这栋楼阁一探究竟,是向允在抵达次瓦之境前就想好的。只是由于父亲和乔仲叔叔叮嘱过吊坠的重要性,所以才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吊坠的事。
初白摸了摸下巴,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楼阁图案,说:“这个楼阁我之前也注意过,比其他图案都要小,只是,在这个位置上,既没有标明线路,周边也没有画任何其他东西,是不是有点奇怪?”说到这,初白抬头看着向允,“你的好奇我是理解的,但是我们这次行程有点紧张,是不是要先去线条上的这九个图案呢?”
“父亲做事向来谨慎,我认为父亲画这个楼阁一定有他的理由。虽然楼阁旁没有画连接外部的路线,但我想我们可以先沿着河岸走到距离楼阁最近的地方,然后再随机应变寻找路线。以地图上画的大小和距离来看,只要到了河岸边,一定就能看见那栋楼阁的。”向允一边说一边拿着地图对着火堆举起左右移动,仿佛要通过强光找找画里有什么隐藏的玄机。
“哈哈......会不会是个旅游景点而已啊?向叔叔是不是到此一游,印象深刻,就画上去了?”一串笑声从帐篷里传了出来,乐青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随后来到向允旁边坐下。
“青儿你还没睡吗?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向允看着一头散发的乐青儿。
一旁的初白用手指着乐青儿脑袋,啧啧道:“瞧瞧你,还像个女孩子吗?!披头散发的,这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啊!”
乐青儿用外套后的帽子一把盖在脑袋上,对着初白吐了吐舌头。
“哈哈,你们真逗。”向允看着这两位,呵呵笑着。
十年前,初白老师在云南写生,遇见了向允的姑姑,也遇见了流浪的乐青儿。那时候他还叫本名余风,但是大家都叫他余疯子,而初白则是向允姑姑的名字,全名向初白。一晃十年,乐青儿已经长大,余风也由当初的英俊少年成了内蒙草原上人人尊敬的初白老师。
“就如青儿妹妹说的,既然是父亲去过的地方,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虽然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是很想去看下那里究竟有些什么。说不定...”
“说不定向叔叔就在那,做好饭菜等着咱们呢!”哈森居然也没有睡,从帐篷里出来接着向允没说完的话。
“哈哈,你这家伙是不是饿了?就知道吃!”乐青儿用手拍了拍挤在她身旁的大块头。
“哈哈......”四人都笑了起来。
“那好吧,咱们明天一早就按向允队长的路线,赶去楼阁那边,看看我们队长父亲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初白其实是被哈森的话提醒了,他一心想着向允尽快完成这次历练,却忘了向允心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找到他的父亲向希白。
“好嘞!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睡觉啦...睡觉啦...!”初白、哈森、乐青儿抢着站起身来往帐篷里钻。
向允听着帐篷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把地图小心地折好放进背包,之后起身用铲子铲起碎土把篝火埋好。
做完这些,向允抬头看向群山那边。稀稀朗朗的星空下,群山如同一道黑色屏障,只有云山之顶,还依稀有一些光,若隐若现。
“次瓦之境,明天见”,借着一点星光,向允脸上呈现出的神情,无比坚毅。
就在向允也跳着钻进帐篷,跟大伙嘻嘻哈哈时,云山之顶山腰处闪现出一道金色的光环,向上攀升,随即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