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冥沅说得小声,连他自己都好像不曾听到一样,只是望向她的眼神却越发眷恋起来。他很反常他知道,可要作解释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爷,要属下去把人拦下来吗?”
早已退下的隐二见莫央然离去,又回了前厅外等候差遣,只是当他看到谢冥沅眼中的不舍时,他就那么不知死活的站了出来。
谢冥沅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旨剿灭海盗,你先去东海了解情况。”
“是!属下遵命!”他就不该嘴贱的,五个近身侍卫中,就他一个人不会水,王爷却偏偏派他去打探消息,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他吗?
“还不快去?”
谢冥沅淡淡的凝视隐二,吓得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再不敢嘀咕。
把人打发走了,谢冥沅重新回了厅堂,在看到香囊时,又是一阵不爽。
想叫人进来把东西收走送还,又觉得难解心中不满,几步上前拿了香囊,就要运内力毁掉。
“唔……”
突然!一股锥心之痛自手心直达心窝处。谢冥沅顿时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俊美的脸上冷汗涔涔。
他强忍着剧痛,急抬左手迅速点下右手穴道,片刻之后才稳住了呼吸。
抬眼望向香囊掉落的方向,它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色泽饱满,骷髅旗帜还是那般栩栩如生,只是眼窝中的烟幕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生动传神了。
再次运功拿起香囊,这次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谢冥沅皱了眉头暗自思索,香囊上并没有施毒的迹象,况且他百毒不侵,毒对他根本就没用。
眼光不经意的瞥向一边,点了穴道的右手此时已被黑气紧紧的缠绕住了。
黑气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正是他见过的,包裹着李柔姝的那层浓黑的气息,只是现在的它明显比之几日前散发的气息更加腐烂了。
午夜时分,阴寒之气最浓。
月光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也照亮了宽大的南王府正房,房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床,简单得近乎拮据。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喜复杂的装扮。
可若仔细瞧去,就会发现床是四柱紫檀雕花拔步床,桌是紫檀浮花八仙桌,椅则是同系紫檀梅花凳,皆是一等一的好物件。
只是,躺着此等好物件的谢冥沅却睡得并不安稳,他俊秀的眉头高高的隆起,白色里衣在这寒冬的夜晚更是被汗水全部浸湿,纠缠着贴附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一个看不清样式的阵法在他身下若隐若现,而阵法中心正不断往外冒着金色的光芒,源源不断的冲击着他的丹田。
金色的光芒在丹田肆虐,想要强行打碎它,就在这时,一团浓黑的火焰也突然出现在他的丹田内,黑色的火焰奋力的阻止着金光的肆虐。
当金光与黑火再一次交手之时,谢冥沅的右手突然冒出一团可疑的黑气,黑气虽然与黑火相似,却不是在帮助黑火,而是有着它自己的意识,疯狂的侵蚀着他的经脉。
黑气与金光如同即将降临的夜幕,渴望吞噬拼死顽抗的黑火。
不知是在睡梦,还是在昏迷中的谢冥沅嘴唇乌黑干裂,却不停的上下翻动,不时还能传出几声或高兴,或宠溺,或难过的喊声。
只是这些喊声所叫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莲儿,莲儿……”
同一时刻,东海之北的某处山腰间,一座高大的异邦建筑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即使午夜时分,亦有钟鸣诵经之声幽幽传来。
极黑的山腰处,唯此繁复宏大的寺庙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寺庙呈塔形,依山建于悬崖边上,在灯火与月光的照耀下,能够清晰的看到四处悬挂着的色泽艳丽的异域图案。
此时虽已入冬,但庙内树木苍翠,僧侣尽着薄衫,显然此处气候相当宜人。
越过一层大殿,二层乃是一排排整齐的厢房,而最里面靠近悬崖的位置则是几处单独的院落,显然是用来接待贵宾之客。
这些院落较之别处更为安静,似乎还能听到悬崖间的呼呼风声,以及院内风吹落叶的声音。
最北边的院子里,最靠近悬崖的地方有一间房子时有光亮传出,忽闪忽灭,将这里的夜色衬托得更加神秘。
风一吹,好像总能听到窗户传来的吱呀声,而那间有光传出的屋子里,风过之时,窗户更是应声而开。
当微弱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去时,正好落在了屋子正中央的阵法上,照亮了阵法中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容俊俏,轮廓深邃,一双眼睛微微闭着,正盘着腿端坐阵法中央。
当月光落入阵中的刹那,原本双目微闭的男子猛然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眸在深夜的月光下闪耀寒光,纯白的衣衫无风翻飞,一声似痛苦压抑的低吼声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迸发而出。
“噗……”
俊俏男子猛的趴伏在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男子像是不知难受一般,抬手一抹,复又端坐起来。
“天魃你再厉害,如今也不过肉体凡胎,我定要在你戾气融合之前,引爆你的魔性,让你永世被困于天地混沌之中!”
俊俏男子眼望窗外,咬牙切齿的样子与他的一身正气全然不符。
“砰砰砰……”
“青哥哥,你怎么了?”
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关切的问候响起,俊俏男子急忙停下掐诀的手势,略带慵懒的回道:“我没事,这么晚了九儿怎么还不睡下?”
“嗯……”
在杜丽雅似撒娇的声音响起后,好一会儿外面都不再有声音传来,但倩丽的影子依旧映照在门房上。
看着不曾动过的人影,陈廷青也不敢继续催动阵法,但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九儿怎的还不去休息?”
寂山寺乃维国神庙,即使身为王族,他每年也只得来此一次。如今他的功力并未恢复,只有借助寂山寺的充沛灵气才能继续施法,若是错过今天,他将很难再有机会动手。
“我……我怕……这里怪吓人的,青哥哥能不能陪九儿聊会儿天?”杜丽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他们虽早有婚约,可到底不曾拜堂成亲,此番话说出来已是满脸羞红。
“……”陈廷青挣扎着没有回答。
杜丽雅从小就被带回王宫,可以说是被他宠着长大的,这会儿听了她颤抖的声音,心已动摇起来。
“青哥哥……不可以吗?”没有听到回答,杜丽雅已从刚才的害羞窘迫变成了难过委屈。
吱呀一声响,陈廷青一脸笑容的出现在她面前,杜丽雅当即欢喜的扑向他怀里,却被陈廷青伸手扶住,一手轻刮鼻梁。
“九儿可是维国第一高手,胆子竟这般小,传出去该被笑话了。”
“青哥哥!”杜丽雅微低了俏脸躲开陈廷青的手,复又一脸甜笑的与他对视,“反正只有青哥哥知道,我才不怕呢。”
说完之后,杜丽雅还不忘对着陈廷青俏皮一笑,她本就长相艳丽,这般调皮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廷青只觉得心神荡漾,伸手揽了她往院中石椅走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仍忍不住回望一眼,房中的阵法早已消失,唯有不曾收捡的道法辅助散落在地。
百年前他本为修仙道士,奈何遭遇情劫,封印全部功力以温养莲儿精魄,本以为情劫已过,没想到苍天竟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那他就不会让百年前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只是……陈廷青望着杜丽雅欢快的笑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同一时间,就在陈廷青彻底离开房间的那一刹那,夏兰国南王府正房内,谢冥沅身下若隐若现的阵法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正处于胶着状态的战斗,在少了金光的压制以后,黑火突然就燃烧得更为旺盛了。在丹田迅速游走一圈,突然直冲右臂,将四处作乱的黑气死死压制。
黑气被压制得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像足了一只被巨兽压在脚下的小猫,呜咽两声消失不见。
嘎唔……
午夜时分,在黑气消失的瞬间,夏兰国监察御史府内,正睡得香甜的李柔姝突然腹部一疼,纠结着柔美的脸庞痛苦的挣扎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听到屋里传来的痛苦□□,守夜的丫鬟赶紧冲了进来,却在准备撩起床帘的前一刻被呵止了。“出去!”
守夜的丫鬟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片刻才匆忙的退到门外守候。“呃……是是是!”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李柔姝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撑着手臂略显不稳的坐起身来,“大师,可是事情成功了?”
“不要说话,我要疗伤。”
微弱而急切的询问被打断了,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
时间慢慢流逝,在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原本精神的李柔姝也变得更加萎靡了。
靠在床头的身子似乎连这点力气也被抽干似的,软软的倒下去趴伏在床,她的样子看得人颇为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大师,事情怎么样了?”
“急什么,只要你做好我的容器,我一定会帮你得到南王。”
一听到这样的回答,李柔姝便已经知道结果了,可是即使知道她也只能说“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