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虽然很欢腾,但谢冥沅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欢腾。
第一次他身上的黑气是浓郁的,好似黑的发亮一样,但此时的黑气却带着一丝白色,一丝红光。
白与红相互交融,就好像是天生的共同体一样。
“嘎嘎......不愧是不死不灭的天魃,即使封印只破开了一道口子也能恢复这么多戾气。”李柔姝身上的黑气似燃烧的火焰,不停的跳跃着,蠢蠢欲动着。
作为一只被放出的鬼精,它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天魃的转世。
天魃乃僵尸修炼而成,不死不灭,历经劫难的他更是具有号令群鬼之能。它也是活了两百多年的鬼精了,若不是青衣道长亲口说出,他竟不知道世间真有天魃存在。
它若是能够炼化他的肉身,至少可得五百年功力。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它又怎么可能放弃,因此面对青衣道长的要求,它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只是另一个要求就让它有些费解了,不过就在几天前,它突然就明白了。
天下瑰宝赤雪莲,可化解世间一切戾气,就连天魃也不例外。它若是能够得到她,将再也不用害怕天劫,也不用害怕什么青衣道长了。
只可惜那日她急忙赶往祭天台时,却没能见到莫央然,反而是在离开的途中遇到了昏迷的谢冥沅。
同为邪灵,他立刻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现在看他痛苦的样子,只怕是现在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他本来的戾气才是。
不过这对它来说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找准机会就能将他杀掉,到时它只要赶在他凝神之前将他的肉体炼化,不仅白得五百年功力,还可同天魃一样不死不灭。
只是它将谢冥沅藏在这里好几天了,竟一直未能如愿。
他分明就未曾苏醒,但周身的戾气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仅保护着肉身,还防止它的靠近。
即使它用邪灵执念来激化这些戾气,也很快就被黑气中的白红交错之气给镇住了。
当真是可恶之极!
若今天再想不出办法,估计他差不多就该醒了,到时它将再难下手。
就在鬼精这般想着的时候,谢冥沅突然就睁开了眼,只是他的双眸好似并不清明,黑曜石般的双眸变成了血红色,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不规律的弯曲着。
鬼精眼神一凛,全身戒备的注意着他。
就在这时,它眼中的谢冥沅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它袭来,在它心中大骇以为就要命丧于此时,他又突然如风一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人早已入睡,莫央然独自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无法安眠。
距离祭天台跳舞已过去五天,离明帝前往普华寺也已过去三天,但事情却像是静止了一般,除了吵吵闹闹什么变化也没有。
明天的请愿将是她的最后一搏,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并不怎么担心明天会怎样,反而有一种化不开的失落之感。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这样是不对的。”察觉到自己心意的莫央然,烦躁的蒙住脑袋,不停的碎碎念。
就在这时,被子里的莫央然却忽然觉得有人在拽被子,以为是谢冥沅来了,她便生气的拉着被子大喊:“都失踪了,还来干嘛?!找骂吗?”
……
以为会被调笑,但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反倒是拉拽被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莫央然心里本就堵着一口气,这般拉拽之下,心里的火气更是噌噌的往上冒,“你到底想……”
“说!谢冥沅在哪儿?!”
咳咳咳…未及出口的话被堵住,莫央然艰难的咳嗽两声,沙哑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但,掐在喉间的手很纤细,应该是女子。
可惜这人逆光而站,看不清样貌,但恍惚间她却觉得她的身形有几分熟悉,可这会儿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起什么来。
“嘎嘎!快说!”
“咳咳...”
“说!”
掐在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得莫央然心里发慌,眼里发黑,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她觉得自己恐怕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时,一道黑色的壁垒突然出现,面前的黑衣人顿时胸口一闷,喷出一口血来,人也跟着被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也随之离开,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那道射向黑衣人,却被挡了回来的黑色剑气。
而此时的莫央然正半趴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曾有一个熟悉的人在外守候。
京城的漆黑小巷中,一个单薄的身影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挪动作,没走一步,便会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愤恨不解的叫骂:“不过就是一个死物,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上古禁制?”
“咦,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啊?哥儿几个送送你。”
在小巷的转角处,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正东倒西歪的靠在那里。当李柔姝出现时,几人浑浊的眼突然就放出光来。
正处于虚弱的鬼精听到叫嚷发出了“嘎嘎”的怪叫声,几人瞬间疑惑的左顾右盼,再注意到李柔姝抬起的脸时,顿时尖叫着往外跑去,“有鬼啊!有鬼啊!”
“嘿嘿……”身后的李柔姝发出怪笑声,在几人转身的瞬间扑了上去,顿时尖叫声停息了,只余下双颊下陷,脸色惨白的几具尸体。
翌日莫央然是在惊吓中醒来的,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窥视着她,一副随时都要上来掐她脖子的架势。
“小姐。”
……
“小姐。”
听到小月的叫唤声莫央然茫然的转头往外瞧去,这会儿天还没亮呢。
“小姐,该起床了。”小月掀开耳房的帘子走到床前轻唤,小姐昨晚特意吩咐了她早起,怎么这会儿怎么叫都不起呢?
“嗯,你先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唤你再进来。”看到窗帘上越来越近的人影,莫央然不得不出声制止她。
昨天差点被掐得背过气去,脖子上定然留有淤青。果不其然,当她坐在铜镜前时,脖子上的淤青瞬间进入眼中,非常明显。
“都怪谢冥沅。”莫央然嘟哝着来到箱笼前寻找衣物,完全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撒娇和委屈。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称,莫央然才穿戴完,在确定脖子上的淤青已被遮住后,才唤了小月进来伺候。
小月见她已经穿戴好了才让她进来,便忍不住碎碎念了几句,莫央然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心里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压抑。
“小姐我不说你,你当真就念上了,动作快些,一会儿来不及了。”虽然小月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她必须赶在早朝时敲响登闻鼓。
明帝刚登基那会儿每天都会亲自主持早朝,但这些年基本都不上朝了,全部交由内阁首辅主持。
内阁首辅正是皇后父亲,原是武将出生,明帝登基后才转了文官专门辅佐他。
按理今天的早朝他也不会出现才是,但明帝却一反常态的早早出现,而且表情还难得得一本正经,非常严肃。
早朝开始,率先被提及的就是祭天台修筑一事,此事已耽搁数日,朝中一时间竟被分出了两派。
一派坚持继续修建,另一派自然就是反对了。
只是这事讨论来讨论去,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莫央然的身上去,莫宏早朝时位列末尾,本来是无甚要紧的,结果这么一点名,当即就惶恐不安的出列请罪。
“皇上明鉴,小女虽然年幼,但一直都很安稳懂事,绝非造谣生事之辈。”
“那如今京中流言又要作何解释?!当日祭天台起舞又当作何解释?!流言尚可说是有人故意重伤,可祭天台起舞之事可是全城百姓亲眼所见,难道这还有假?!”出列质问之人乃是贤王手下。
因为此事贤王与皇上的关系比以前更加紧张了,为此贤王及其手底下的人都对他们非常不满。
“皇上,当日之事微臣已经问过了,小女什么也不知道,更是连自己那日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
“哼,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如何能判断其是否所言非虚!”
“皇上……”莫宏身子一俯,双手紧贴地面,脑袋重要的磕在大殿上。
“够了!”明帝坐在大殿龙椅之上,一脸的不耐烦。
当日他屈尊前往普华寺却被告知悟能又远游去了,正要大动肝火之时却收到了大师留下的书信。
有莲天上来,圣洁无可比;
世人皆有意,沾染恐有虞;
莲心乃善心,心念可御敌;
世间污秽多,九华是归属;
祈福三五载,太平可长久;
书信的字面意思他明白,可是放在眼前他又不太明白了,因此拖了这几日他都不敢轻易断言。
如今看着下面吵成一片,如同市井小民的众位大臣,他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厌烦,到最后就想干脆拂袖离去。
反正他有一个好岳父,好首辅,他定然会将此事处理妥当,至于悟能大师的谨言,他是半点也不想再管了。
可是他不能,昨儿夜里他偶然听到两个宫女在私下议论纳莫央然为妃之事,当时就被他命人拖下去杖毙了。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击鼓声弄得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大喊:“这是午门登闻鼓!”
登闻鼓响,直达天听!
当莫央然被带进大殿之上时,莫宏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站在前方的莫伯仁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没用的东西!”
“民女莫央然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莫央然神色平静,低身跪伏在地,叩拜的声音异常响亮、干净。
“大胆刁民!竟敢随意击打登闻鼓,可知此乃大逆不道之举!”
“……”莫央然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言不语,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别人对她的发难。
那名官员见他的话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又厉声质问随行宫人,“按照我朝律例,凡击打登闻鼓者,无论对错皆需先杖庭一百,你为何不打?!莫不是存心包庇!”
见矛头指向自己,那名宫人慌忙跪下,对着大殿之上的明帝就是一个大大的响头,“皇上饶命!是这位姑娘说我朝虽有律例凡击登闻鼓者,无论对错皆需杖庭一百,但有□□皇帝遗制,凡有学制者,或有百人请愿者皆可免除。奴才,奴才也是迫不得已,绝无偏颇袒护之心。”
“大胆奴才!不善行其责还敢殿前狡辩!”
“抬起头来。”就在那名官员说得声色并茂之时,坐在上方的明帝突然开口了。
莫央然依言抬头,那是一张干净稚嫩的脸庞,过几年或许会是个美人,但现在的她对明帝而言毫无吸引力。“他们都说得挺精彩,你为何不说话。”
“启禀皇上,民女乃是皇上的臣民,大殿之上皇上未言一语,民女不敢说话。”
莫央然恭敬的态度彻底的取悦了明帝,他这些年的皇帝做的窝囊,处处受人钳制。如今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做了皇帝,做了九五之尊该有的待遇。
“那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就能免去这一百杖,若是说不好,朕一样会罚你。”明帝在说这话的时候很愉悦,底下官员还是第一次在大殿上看到这样的明帝。
“启禀皇上,民女乃女学府弟子,此乃学制。刚才民女击打登闻鼓后,城中有许多百姓赶来,幸得众人抬爱,愿为民女请愿,此人数过百人。”
其实莫央然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她请愿,当初计划来敲登闻鼓时,她便已经想好对策,只是当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为她请愿的人时,说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只是在感动之余,她也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们为她请愿不是因为那场祭天台跳舞,就是真的觉得她是莲花圣女降世。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她为了个人利益而操作的罢了。
“皇上!此女狡辩,根本就没有什么□□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