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教欣语识字的袁念,见聂雨晴走来,扬声道。
聂雨晴看着,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欣语:“阿念,你上回给她买的铅笔,还没用完。怎么又带了这么多来?太浪费了。”
袁念并不清楚,欣语为何会成为聂家的小孩。他记忆中,没有见过聂母怀孕的模样:“我有一件事,压在心底很久。”
聂雨晴探究地望向袁念,他眼中满是歉意,不由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袁念纠正着欣语拿笔的错误姿势,喃喃道:“当年欣语手术,我该跟我妈好好说说,筹些钱。”
聂雨晴不介意地笑笑。欣语得救了,她已感谢上苍。至于,其它的,都过去了。
她毫无怨言道:“都过去了,别在提了。”
袁念站起身,琢磨着开口:“欣语是你妹妹,只要我能承担的,我都愿意承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从前需要我帮助,我……”
聂雨晴握住了他的胳膊,冲他摇头:“真的,你不需要自责。”
袁念微微点头,他的动作,更像是酝酿着,某种难以组织的话语。
在聂雨晴转身之际,终开了口:“我和我爸谈过,我不会像我哥,不敢叛逆。我会对自己未来的家庭,负责……”
袁念的心意,聂雨晴心明神清。她将头,埋得很低。
沉默,并不是她的本意;害臊,令她的脸颊绯红。
天边的夕阳,染红了薄云,红得好似少女羞涩的脸。偶尔袭来的风,带着甜甜的味道,弥漫着爱的气息。斑驳的树荫斜在滚烫的地面上,流露着涌动的情意。
聂雨晴拉着欣语,将推着摩托车的袁念,送了很远。
三人中,仅有欣语叽叽喳喳的言语。
有些话,尽在不言中,心领神会。
袁念心满意足地告别了聂雨晴。
聂雨晴抱着欣语,望向袁念摩托车消失的方向。他刚走,她便在期待,下一次重逢。
袁念驾驶的摩托车,在快到自家别墅时,遇到了靠在车边吸烟的吴林。
吴林招手,示意袁念停车。
袁念放缓车速,笑容微显不自然,他该走另一条路回家的。
吴林含笑,吐着烟雾。受人之托,奉人之命,这趟,他必须来。
他谨记秦珏的要求,思量道:“阿念,我觉得,你还是该在走前,办践行宴。”
袁念笑容隐去,老调重提的话,只是选择了另一个人开口。自己明确表示,不喜欢热闹,但……
他喃喃道:“算了吧。”
吴林明知,说服不一定有结果,但,他必须竭尽全力,因为,秦珏希望办这次践行宴。
他琢磨着践行宴,为袁念的将来开辟的种种好处,道:“你明年该毕业了,有些环境,比如说社会关系,早些熟悉……可能比较好……”
袁念无意参与“四方”管理,即便是,整个秦家族的产业,他也无继承之意。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他淡淡道:“歪瓜裂枣,怎么比得上正宗*!”
吴林诧异,只要是秦家族的子嗣,都称得上正宗。他婉言纠正袁念错误想法:“你想太多了。”
袁念无言,跨上摩托车,而去。
吴林将手中的烟头扔掉,抬脚使劲地踩灭,秦家族产业庞大,又有多少人有袁念的这份心境!他自认,自愧不如。
从前的聂晨,能让秦家的男人,着迷。而今的聂雨晴,同样掀起了秦家男人心中的波澜。真的匪夷所思。
就他,这个秦家的远亲,也未能完全幸免。聂家姐妹或许真的与众不同,也或许,是天意。
华灯初上,星空迷离,街景烂漫。
聂雨晴便欣欣然,走出了家门。她拎着欣语半旧的凉鞋,在街上寻找补鞋的摊。补鞋的摊主很多,可,补鞋的价格出乎她的意料。
“这一点,也要三块钱?”聂雨晴指着小凉鞋上“张嘴”的位置。
摊主略降了五毛。
但聂雨晴走了。或许,她该为欣语重买一双。
聂雨晴在小摊位旁溜达,东瞅瞅,西看看,遇到了母亲带着欣语出来散步。
“姐姐。”欣语含着棒棒糖。
聂雨晴将手中的塑料袋,在母亲的跟前晃了晃:“妈,重买一双给欣语吧。”
聂母点点头:“可惜了。为了让她明年能穿,还买大了一个码。早知道这鞋这么不经穿,应该给她买双合脚的。”
母女俩再节俭,也舍不得亏待欣语。
聂母看着女儿拉着欣语,走在前面,一段往事,浮现眼前。当年,丈夫从火车站的候车厅,领回晨、雨晴姐妹,大的孩子也是欣语这个年纪。
往事,如云烟。若能知道,晨走得会那么早,自己两口子就不该收养她们,或许,换户人家,晨丫头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伤情送命之事。
“哎。”聂母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们。若她们跟着生母身边,断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妈,不舒服?”聂雨晴听到母亲的叹息,回过头来。
聂母摇摇头,往事该尘封,提起,只会徒增伤悲,维持现状,总有道理。这,就是命,老天爷给的命。
她一语双关,暗示:“雨晴,妈如果出远门,你也不至于孤单的。”
“妈,我也要跟你出去玩。我不要上幼儿园,那里不好玩。”欣语胡乱地接话。
聂母笑了,如果能选择,自己舍不得出远门的。欣语、聂雨晴,是她最大的安慰,和惦念。
聂雨晴陪着母亲,走到自家巷口附近,将兜里的两百元钱,塞给母亲:“妈,你拿去交房租吧。”
“啊?房租的价钱涨了?”
“一定要涨。还说,我们不租,有人等着要呢。”
聂母苦笑,接过女儿手中的钱,拉着欣语,走进了小巷。
细碎的脚步声,在空灵的小巷中,回荡。孤寂,落寞,迷茫……
聂雨晴告别母亲,奢侈地去逛街。
地点,百年不变--超市。促销最多,价格最低廉,货品最齐全的超市。
进超市的第一件事,也是百年不变,直奔服务台,取一份促销海报,查询近期打折力度最大的物品,从中挑选家里需要的,购买。
而这促销海报,还有另一个用途--为欣语叠出漂亮的小玩意,譬如说:纸飞机、纸风铃……
她翻看着海报,这一期,没有适合家里的东西。促销最多的,是零食和电器。零食,自家需求量不大,因为所需要的人,仅限欣语;电器,家里都有:电视机能看,洗衣机费水费电费洗衣粉,家里那台双缸的也用得很少,至于其他的,用不着。
“姐!”方丹萍比较着两块西铁城光动能手表,见聂雨晴从身侧经过,扬声唤道。
聂雨晴有些吃惊:“你也在?”
方丹萍亮亮手中的表,轻声道:“帮我看看,哪一块,最适合念哥?”
聂雨晴走到堂妹身边,扫了眼两块华而不实的手表,耸肩道:“不懂。好像袁念不戴表吧?”
方丹萍清晰地记得,袁念的手臂上光秃秃的。她就想,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她指指广告画上秦慕枫为手表,拍的宣传广告图片,轻声道:“我的偶像带这款,我才特意来挑。”
聂雨晴见过秦慕枫,但,她确定他平日所带之物,比这块有品位,而且更适合他那种怪异的性格。
她琢磨道:“丹萍,阿念很阳光,他所带的,可能运动款的比较适合。”
方丹萍嘟嘟嘴,袁念会成熟的,这几款运动表,太孩子气。她一把抓起中规中矩的一块表:“就这块。”
聂雨晴没有再发表意见,因欣语需要盘儿童跳舞碟,她与丹萍便走向了商超音像柜。
“秦慕枫又拍新片了!”方丹萍兴奋地指指大屏幕上,播放的镜头。
聂雨晴挑选着孩童跳舞碟,被迫抬起头来,挫败地看着屏幕上秦慕枫没有表情的脸,他怎么像苍蝇般,随处可见。
她懒懒道:“他这副墨镜,很适合他。”
“何以见得?”
“他看起来像只大头苍蝇。”聂雨晴道出了真谛,惹得方丹萍“哈哈”直笑。
月儿悄悄爬上树梢,柔美的光点亮云霄,低矮的灌木,羞涩地躲进洋洋洒洒的树荫里,悠闲地打着盹。
两姐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满载而归地走出超市,话别,各自而去。
聂雨晴来到“绯色”,将方丹萍找着理由,用多余的零用钱送给她家的东西,小心地放进储物箱,便急匆匆地来到大厅转角处,拨打家里的电话。
“哎,真的谢谢丹萍了。”聂母听说方丹萍给欣语送了两箱牛奶,喋喋不休地感谢。
“丹萍不错的……”聂雨晴见同事等着用电话,匆匆跟母亲交代道:“妈,明天是一号,今天您记得去小卖铺,取消欣语下月的鲜奶。”
她放下电话,向洗手间而去,刚走到拐角,便听到了经理的话:“秦珏今天来了,阿姨您回避一下。”
聂雨晴走了几步,却听到接话的人,竟然是陈妈咪:“他不知道我在这,我真的得回避。”
聂雨晴忙立住脚步,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打扰二人。转身离开时,身后再次响起经理的说话声:“秦珏这家人,挺骇人的。我们这种小百姓,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