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野揉着略微胀痛的太阳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飘着恶念贪欲。真不知道北斗是怎么在这些疯狂的声音里,活了这么久的。
教室里所有人忽然都扭过头来看着他。
同桌撞了撞穆野的胳膊:“你傻了啊!手机响了听不见吗?”
穆野这才回过神来。他确实没听见自己手机响,因为周围各种纷乱的想法太吵了。他赶紧掏出手机,发现是老爸发来的消息。
“你妈妈在工地晕过去了,赶紧去xx医院。我这儿还有事走不开。”
晕过去了?!穆野唰的一声从教室里站起来,跟老师匆忙打了个招呼,扭身就冲了出去。
不管有多少病人还没看病,北斗从来不会多浪费一分钟时间在上班上面。所以一到五点半,护士们就撵走了所有还没看病的人。
正要关上诊所大门,穆旸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你哥都辞职了,你还来干吗?”北斗睨了他一眼。
“我要当你的助手,学习造梦!”穆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北斗皱了皱眉头:“你?你精神力太不稳定,造梦这种玩意儿,可不能出差错。那都是在别人脑子里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想学!是不是学好了之后,我也可以成为造梦人啊?”
“不能,你必须要进入造梦人的梦境,拿走‘造梦人’的这个本质能力才行。”
“什么意思啊?难道不是把造梦的能力直接传递下来就行了吗?”
北斗嗤笑一声:“小子,你以为这就跟武侠小说里一样,对对手掌传个功就搞定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和控制力,就算你能拿走‘造梦人’这个身份,你也会承受不住它带来的精神冲击,变成脑瘫。”
穆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为什么还一定要学,原来脑子是容器,如果容量太小,就会装不下‘造梦人’应有的精神力!”
北斗眯了眯眼睛。其实相对来说,造梦人的能力传承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他有些吃惊这小子居然立马就理解了。
“不过梦境世界等于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如果没确定接班人有足够的资格和能力,我也不可能把任何人放进我的梦境的。”
“如果有人破坏了你的梦境,是不是也会对你的精神世界造成影响?会不会也让你变成脑瘫...”穆旸好奇地问。
北斗面色一僵:“小子,你问的太多了。”
穆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看北斗的表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闭上了嘴。
北斗看了看穆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动:“你真想学造梦?”
穆旸立马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北斗想了想,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推着我到街上去,我教你。”
“你的精神力很不稳定,时强时弱。不过你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好好控制,应该会简单很多。你试着集中精神,去听听街上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穆旸点了点头,推着北斗停在了十字路口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竖起耳朵,集中精神,让自己的精神力像水波一样荡漾出去。
最初还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只字片语。但是随着他越来越集中,这些声音都逐渐清晰起来,甚至一下子灌进脑子里。
“我靠,好吵啊!”穆旸捂住耳朵,但是脑子里还是很吵。
北斗正要告诉他镇定下来,把这些声音慢慢屏蔽,调低。但是还没开口,穆旸就自己长舒了一口气,把这些纷乱的声音逐渐降低音量。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四五分钟!北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很惊讶。穆野学习怎么控制声音大小的时候,都用了很长时间。
但是穆旸这小子,居然说都不用说,就自己搞清楚了怎么做!
即使是北斗本人,在成为造梦人之前,也是上一位造梦人告诉他怎么做,他才做到的。北斗很高兴,但是又有些忧心。
穆旸毕竟太小了,精神力还不稳定。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要是几年后他经不起诱惑,成为了造梦人却去干损人利己的事,这都是未知数。
“行了行了。听的差不多了吧?你精神屏障太难控制,要想学造梦,差得远呢。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啊?我觉得还是挺简单的啊!”穆旸不服气地说。
“我说你不够格就是不够格!别废话了!不抹除你的记忆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北斗疾言厉色地说着。穆旸终究还只是个男孩子,看北斗有点儿生气了,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诊所里其他人都走光了。穆旸帮北斗收拾了一下诊疗室和办公室,北斗就在一边儿,哼着一首英文歌翻书。
穆旸一边收拾着,一边听着那首歌。越听,越觉得这歌里信息量巨大。抬起头看了北斗一眼。
眼前一花,就看北斗本来坐在办公桌前,然后一下子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弄完了没?弄完了就赶紧走吧。”
“哦...”穆旸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是又不敢问什么,只好放下东西,离开了诊所。
回到家的时候,才看到老爸和穆野都在家。老妈精神萎靡地躺在床上昏睡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穆野质问道。
“我,我去诊所打工啊...妈妈怎么了?”
老爸叹了口气:“医生说是劳累过度,神经衰弱。开了点儿药回来,要是没用,可能得去看什么,神经科医生什么的。”
“不去,不去...那些大医院,几颗药就是好几百呢。我没事的。”
“妈!你要是病倒了怎么办!明天我们就去看。”
穆野不容质疑地说着,然后给老妈掖了掖被角。虽然现在才九月,但是老妈却手脚冰凉。
穆旸站在一边,脑子里忽然有一种,老哥老爸守在老妈身边的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发生过一样的感觉。
“我今天没去诊所,北斗没说什么吧?”穆野关上卧室门,问道。
“没有。”
穆野心里略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莫名有些失望。看老妈这个样子,他总觉得和虎小弟之前的样子有点像。所以心里犹豫不定,不知要不要去找北斗帮忙。
但是昨天才跟北斗闹崩了,现在要再去找他,他或许也不会帮忙了。
“他肯定会帮忙的!”穆旸忽然说。
“什么?”
“你不是担心北斗会不会帮忙吗?!他肯定会帮忙的!哥,我都说了,北斗一定是喜欢你!”
“你在听我脑子里的想法?!”穆野这才反应过来,简直难以置信,穆旸居然学得这么快!
穆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了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我今天听到他在唱一首歌,你知道那首歌歌词是什么吗?”
“如果你是小基佬,那你就是小基佬。不要假装你是直的。
你可以做你自己不论今天星期几。你独特又坚强,我们支持你!
如果你不是小基佬就更好,你可以帮全人类创造基佬宝宝。
创造一个我们快乐生活的世界!
在那里没有人讨论你爱人的性别,因为我们都在直与弯之间...”
穆旸有模有样地模仿北斗的样子,唱起了这首欢快的《everyoneisgay》。穆野听得目瞪口呆,一方面是因为穆旸模仿的还挺像,一方面是因为北斗居然会唱这种歌!
“我就记得这么多。我觉得他这么聪明,他肯定知道我回来会跟你说。所以他故意唱这首歌,就是暗示啊!”
穆旸一把按住老哥的肩膀:“不用想了,哥!北斗就是喜欢你,男人跟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妈就靠你了,只要你出面,北斗绝对会帮忙的!”
“瞎扯什么!”穆野一把甩开穆旸的手。“等两天老妈吃了药没好转,再去找他看看吧。”
其实现在,穆野心里更多的不是闹崩之后,去找北斗会不会尴尬。而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北斗要是真的喜欢他,他还没想好是接受还是拒绝呢。
长这么大,他还没谈过恋爱,这方面简直一点经验都没有。
结果晚上睡觉时,一整晚他都在想这事。吵得穆旸忍无可忍从上铺探出头来:“别想了!”
第二天一早,穆野还在想要不要去找北斗的时候。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楼道口了。
“北斗!”
北斗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上。没有护士跟他一起。他冷着脸,两手靠在轮椅扶手上。风从他身后吹过来,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概。
“你简历上写了住址。”北斗在穆野问出口之前就回答道。“我昨天看到穆旸梦境里,出现了你妈妈生病的画面。所以就来了。”
“梦境里还能看到未来的事情?!”穆旸惊讶地问。这才想起昨天眼前一花,原来是被北斗催眠了!他居然不知道!
“当然了。人人都遇见过身边发生的事,在梦里好像也有发生过的感觉。这种感觉称为‘既视感’,梦境有一定的预知力,很正常。”
北斗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看着穆野:“愣着干什么,抱我上楼啊!”
穆野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穆旸在一边坏笑着撞了撞老哥的胳膊。穆野抱起北斗,就是那种人人称为“公主抱”的抱法。
穆旸扛起轮椅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