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是那种老式的居民楼。窄窄的楼道,潮湿肮脏的墙壁上贴着“专业开锁”“下水道疏通”等等广告。
穆野小心地不让北斗干净整洁的衣服蹭到墙上。他有些窘迫,被北斗看到自己的居住条件。但是北斗看起来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他伸出两手十分自然地勾着穆野的脖子。细碎柔软的头发,似有若无地扫着穆野的脖子和下巴。
水果糖一样的味道涌进鼻腔。像兴奋剂一样,让穆野不自觉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起来。北斗抬头看了看穆野紧绷的下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虽然北斗不重,但是一口气爬了五楼,穆野还是有些喘不上气。老爸正要出门上班,看到三人进来了,就是一愣。
“怎么又回来了?一会儿上课迟到了,这位是...”
“我是穆野打工的地方的老板。”北斗这时倒是表现的很有礼貌,还伸手跟老爸握了握。“我听他说尊夫人病了,所以来看看。”
“哦,是这样啊。可是这俩孩子还要上课呢,我这也得上班...”
“没事,学校的事我会解决的。您先去忙吧,我也算是个医生,可以帮您看看尊夫人的病情。”
老爸有些犹豫。北斗收起笑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凝视了一会儿。老爸就点了点头,然后出门去了。
“你刚才是不是...”
“别问多余的问题。”北斗移动轮椅走进卧室里。“她这样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吧,一开始像是感冒发烧,我们也就没在意。”穆旸说。
北斗啧了啧嘴。走过去翻了翻老妈的眼皮,又看了看桌上放的药。老妈正在昏睡中,对这些一点反应都没用。
“可能是食梦貘。她最近有没有受什么刺激?”
“没有啊。”
“那只有进去看看了。”北斗说着就准备进入老妈的梦。
穆野却一把拉住他:“等等,我也去!”
穆旸一看,也跟着说要去。北斗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你们去干嘛?穆野,你不是撂挑子不干了吗?你还去什么啊?”
穆野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是穆旸下巴一扬:“这是我们的妈妈!我们当然要去看看!”
北斗撇了撇嘴:“拖我后腿就把你们喂食梦貘!”
兄弟俩点了点头,北斗这才拉住他们的手,进入了老妈的梦里。
穆旸第一次进入梦境,受不了那种五脏六腑揉成一团的感觉。也像穆野第一次那样,扶着墙哇啦哇啦吐起来。
老妈的梦境,简直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旧画卷。像是泛着黄翘着卷儿的老照片。
绿皮火车轰隆隆地从油菜花儿地里开过去。穿着牡丹花长裙的少女,在车站挥舞着手绢对父亲告别。一个扛着背包的年轻人撞到她的肩膀,手绢落到地上。
两人的目光从那条碎花手绢,移到对方的脸上。青涩而单纯的爱情,就在手绢的每一针一线中绽开了花。
他们相识相爱,结婚生子。生活过得清贫,但是却很充实。油菜花地变成了城镇,老砖房被拆掉,当官的补偿了拆迁费,让他们从乡下搬进了城里。
曾经的少女变成了妇女,美丽的面容爬上皱纹。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飒爽的黑发浮现了银丝。
妈妈在老屋前,抱着小儿子唱儿歌。大儿子跟着爸爸在地里帮忙挖土豆。
儿子们长大了,为了支付昂贵的学费,妈妈去钢厂当工人,爸爸在大型商场做保安。画面交叠浮现着,北斗皱眉思索着,穆野却心里一酸,眼角有些泛红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梦境平静得有些无聊了,根本没发现食梦貘的痕迹。”
“没有食梦貘不是更好吗?”
“这不一定,搞不好这些都是食梦貘制造出来的幻象。如果都是美梦,食梦貘才不会感兴趣。”
穆野有些生气了:“难道你非要看到像虎小弟和自杀弟他们那样的梦,才会觉得有意思吗?我妈的梦里只有亲情,你难道就体会不到吗?”
“我所有的家人朋友,五百多年前就死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北斗冷漠地说。
“哇,那会儿还有飞机从我们老家上头飞过呢。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飞机呢。”穆旸抬着头望着天空。
“飞机?!”北斗眉头一皱。
绿皮火车,砖瓦老房。天上飞着的居然是2015年研制的c919客机!北斗心里顿感疑虑,后背突然就张开两片巨大的白色翅膀。
穆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北斗腾空而起,朝着那架飞机飞了过去。但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飞向那架飞机,他都丝毫没有靠近一点!
北斗追了一会儿,才发现了问题所在。飞机根本没有移动,而是整个梦境空间,都在随着他移动着!
“靠!”北斗大吃一惊。
随即他便丝毫犹豫都没有。抬起手就具现出一柄黄黑相间,仿佛大黄蜂一样的大炮。对着那架飞机轰隆就是一炮!
“那个是不是《死神》里面碎蜂的卍解!我靠!我靠!还有这种操作?!太牛逼了!”穆旸第一次见到梦里的造物,惊讶得头顶炸毛。
“别吵!”
穆野一把拉住自己的老弟。看着那枚炮弹飞出去,嘭地一声击中那架飞机,但是就像刺穿了一张纸一样,从中间贯穿出去!
然后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就从那后面倒水一样涌了出来。炮弹像射进水里一样,瞬间没了反应。
北斗头皮发麻,只见天空像撕裂的幕布一样,被这黑压压的东西撑开。从中钻出了大群的食梦貘,每一头都跟一头大象那么大!
“靠!快跑!”穆野看到大群冲过来的食梦貘,推了老弟一把。自己集中精神,身上金光一闪,嗖地一声变成了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孙悟空!
“我靠!哥,帅呆了!齐天大圣啊!”穆旸看呆了眼。
“叫你快跑,去躲起来!我和北斗现在顾不上你!”
北斗降落到地面,手里握着长枪,身披红缨银铠。俨然一副古代大将军的派头。两人蓄势待发。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食梦貘气势汹汹地从幻象外冲进来之后。却猛地在距离两人只有十几米外的地方停下来了!
就像统一踩了急刹车,就连地上扬起的灰尘都一样大。
“什么情况。”北斗疑惑地眯起双眼。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食梦貘又突然掉转头,呜哩哇啦乱叫着逃跑了。
北斗大惊:“别让它们跑了!”
说着就蹲下身,两手按在地上。只见原本朴实无华的水泥地面,哗地一下就变成了大片冰块。尖锐的冰凌从地面刺出来,把食梦貘一个个串成了烤肉。
不过依旧有身手敏捷的食梦貘侥幸逃脱。穆野脚踏筋斗云追了上去,一套行云流水的棍法下来,食梦貘一个接一个都倒在地上变成了黑石头。
“居然这么简单!”穆野自己都对自己的成长感到难以置信。
“太奇怪了,它们怎么会逃跑?”北斗摸着下巴思索着。
穆旸在一边惊讶地叫个不停,穆野已经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只是有些疑惑:“它们觉得自己打不过造梦人,逃跑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食梦貘没有智商,比你还蠢。它们只有两种本能反应,一就是进食,二就是制造幻象蒙骗造梦人。如果被发现,它们只会进攻不会逃跑。”
“听起来好像很英勇啊。”穆野挠了挠头。
北斗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它们突然学会了衡量实力,学会了逃跑,说明它们开始变聪明了!只是不知道只是这一拨,还是所有的都这样。”
“变聪明了,就不好对付了,是吗?”穆旸忽然插进来说。
“没错。对付一只蠢熊,总比对付一只狡猾的狐狸要简单。”北斗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没有头绪。“算了,我先修复梦主的梦境。”
北斗说着,就像上次在虎小弟梦里那样张开双手。幸好老妈的梦境还剩下不少。
他把那些陈旧的回忆拼凑起来。让那次离家就再也没有回来的父亲回了家,让钢厂里面目冷漠的同事们都露出的笑容。让原本跟母亲吵架的儿子们,都变得温和听话。
“我以后,再也不跟妈吵架了...”穆旸看着打了儿子屁股之后,又独自默默流泪的妈妈,心里一阵阵酸的厉害。
“你以后还是会吵的,别说这种没有营养的话。”北斗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穆旸的话。
穆野看了看自己在老屋院子里骑自行车的画面。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老妈立马心疼地把儿子抱起来。他动了动手指,让梦境里的自己停止了哭泣。
抱着老妈,说了声:“妈妈,谢谢你。”
北斗斜了他一眼。本想说一句,瞎煽情,浪费表情。但是想了想,但是没作声。
从梦境里离开之后,老妈还在睡觉。不过看起来已经比之前的样子平静很多了。
“把这些药都扔了。吃这些根本没用。你们妈妈的梦很奇怪,明明大多都是美梦,怎么会出现食梦貘。这事我还得回去琢磨一下。”
北斗摸着下巴思考着。穆野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心里又是感激又有些愧疚。
“谢谢你,专门跑了这一趟。”
“没什么。本来我开心理诊所也是为了更好发现食梦貘,解决它们是我该做的。”北斗理所应当说着。“我好饿啊,你们这有没有吃的?”
“你早上过来没吃早饭吗?”穆野心里一疼。
“吃个屁啊,来晚了还有人带我上楼吗?”
穆旸赶紧推了老哥一把:“那我去弄吃的,你们俩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