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打进入山西之后,连着打了好几个胜仗,连抢了数个县城,手下的大小贼头们,顺风顺水地抢到了不少粮食、钱财和女人,也都是兴致高昂、士气旺盛,包括他颇为看重的王自用都有点志得意满的意思,但是王嘉胤本人却很明白,他们之所以如此顺利,不过是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所以,几个大贼头一聚在一起,王嘉胤就对其他几个人说道:“这些日子,弟兄们顺风顺水,人马收了不少,粮食抢了不少,日子比在陕北那时可是好过多了。但是当兄长的,今天得跟弟兄们交个实底儿。咱们若是就这么待在这个永宁州,那可长久不了啊!
“咱们弟兄这些人,一旦就这么占着永宁州不走,那可是犯了朱皇帝家的大忌了,就是山西这边的狗官,也不能对咱们坐视不理,待在这里迟早要出事儿啊!咱们弟兄可能不落个张应金那样的下场啊!”
之前王嘉胤号召大批流贼南下围攻延安府,就留了绰号紫金梁的王自用和绰号混天猴的张应金两个心腹带着部分人手,在米脂附近的大山沟里守着自己的山寨老营。
围攻延安府城失败之后,一路东逃的同时,王嘉胤这个定边营逃卒出身的大贼头,也灭亡了派人回去报信,让王自用、张应金等人带乱贼去攻绥德州城,围魏救赵,想办法吸引孙传庭率领的延绥镇官军北上,给自己的溃军创造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出身延绥镇定边营的王嘉胤,知道官军的弱点在哪,知道他们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会对绥德州城的得失无动于衷。
果然,王自用和张应金带着人马,沿途裹挟驱使上万流贼饥民,南下绥德州城之后,延绥参政陈奇瑜担心绥德州城有失,遣人飞马疾驰延安,将这一情况辗转报告给了孙传庭。
而王嘉胤也因此逃过了一劫,不过张应金也因此折在了绥德城下。
嘉胤话音刚落,乱贼队伍里资历与王嘉胤相当,也是最早决定跟着王嘉胤干的吴延贵,第一个带头表示支持,只听他说道:“咱们弟兄起事之初就跟定了大哥你,这条命早就交给哥哥了,下一步你说咋办就咋办,弟兄们都听你的!”
说完这个,身材干瘦、面色黑红的吴延贵眼珠子一瞪,冲着其他人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绰号紫金梁的王自用身上,嚷嚷道:“王和尚,你怎么说?!”
王自用起事造反没有吴延贵早,但是自从起事之后,就跟与后来自号混天猴的张应金一起投奔了王嘉胤,所以他算的上是王嘉胤的左膀右臂之一了,平时也是深得王嘉胤的信任。
又因为王自用也曾做过一阵子野和尚,所以常常被知道他底细的老弟兄们叫作“王和尚”。
王自用本来以为这次聚众议事,不过是商量各路义军下步去攻哪个地方,但没想到,大当家的一番话刚说完,就被给吴延贵带偏了。
但是带偏归带偏,在吴延贵问出的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惟王嘉胤这个带头大哥马首是瞻了。
因为他知道吴延贵这么说,不是空穴来风。
在他们之后才起事的老回回马守应,也是个桀骜不驯之辈,刚刚起事,刚刚入行,就想着与王嘉胤、王自用、王左挂、吴延贵这些老头领们平起平坐了。
尤其是占了永宁州城之后,老回回马守应的手下,抢钱抢粮抢女人比王嘉胤带领的老兄弟要狠多了,而且双方遇上之后,这些新入伙的贼头,对资历老的贼头一点敬意都没有,也让很多弟兄们心生不满。
但是不满归不满,王自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几个姓王的老头领麾下人马多,可是在绥德州城外一战,精锐差不多全都折在那里了,如今这些人马虽然散了又聚,但其中回来,自家人当然还得帮衬着自家人,吴延贵不问别人先问他,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王自用也没有多想,当即说道:“大当家的在陕北首举义旗,当然是我们这些弟兄们的带头大哥!大哥说咋办,那就是咋办,咱们做兄弟的,还能说别的不成?!”
王自用一说完这话,起事之后始终跟随在王嘉胤左右的军师,也是当即表态,说道:“那是当然,弟兄们惟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吴延贵说完,论座次就该到王左挂表态了。
王左挂犹豫了一下,道:“大当家的首举义旗,当然是咱兄弟们的带头大哥,不过小弟这里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到这里,堂中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王嘉胤看了看起事之后一直跟着自己、表现还算不错的王左挂,说道:“左挂兄弟有话就直说,咱们弟兄现在都是上了山的反贼,可搞不了官府中人文绉绉的那一套!”
听了这话,王左挂说道:“弟兄们杀官造反,出生入死,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如今富贵了,都想有个响亮的名号!但是大哥不称王,做弟兄的也不知道该咋办。
“今天既然话说到了这里,兄弟就多说一句。自古名不正者言不顺,言不顺者事难成。大哥要是不称王,弟兄们这个名头也没法办啊!”
王左挂这话一说出来,王自用、吴延贵等人也是马上表态,纷纷说道:“就是,就是,还是左挂兄弟想的周全!”
吴延贵还接过话头,对王嘉胤说道:“大哥总是说缓称王缓称王,大哥的心思,做兄弟也知道,但是如今弟兄们合起来拥兵十万之众,麾下称王称霸的也多,当大哥的要是再不称王,岂不是让新来的认不清大小,乱了咱兄弟们先来后到的规矩!”
吴延贵说完这话,拿眼看了看坐在下首不远的高迎祥和马守应等人。
高迎祥刚起事就自称“闯王”,实在是让他们这些人老兄弟们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