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郑士元的命令,十多名衙役把朱桓担任定远县知县五年来的账册全部清查一次,每名衙役的桌上都堆满了账册,房间里充满劈哩啪啦拨打算盘的声音,像暴雨砸到瓦片上一样密集。
郑士元坐在桌前对着账本审阅交上来的审查情况说明,陈衙役将一本账册和审查情况说明呈给郑士元:“郑大人,这本账上发现五笔账有严重问题,涉及金额三万五千贯。卑职已经把问题列出来了,请郑大人审阅。”
“好,先放在这里。”郑士元头也不抬,仍在看账本。
陈衙役将账册和审查情况说明放在郑士元的桌上,然后离去。
“卑职参拜郑大人。”宋衙役和马衙役来到郑士元面前躬拜,宋衙役递上一摞材料:“郑大人,朱桓的宅府已经搜查完毕,一共搜出金子一千一百两,银子三万四千两,宝钞十一万贯。朱桓拒不认罪,不说一句话,态度很恶劣,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是他的妻妾都承认,这些钱财大部分是朱桓贪来的,或者受贿得来的。这是搜查清单和朱桓妻妾的供词。”
郑士元接过材料放在桌上。
马衙役乙递上一摞材料:“启禀郑大人,孟庭林、吴金德、苏培康的宅府已经搜查完毕,吴金德家中搜出金子九百两,银子二万五千两,宝钞十万贯。苏培康家中搜出金子五百两,银子一万一千两,宝钞二万一千贯。孟庭林家中只搜出宝钞五十贯,孟庭林、吴金德、苏培康已经供认,这些钱财的大部分是贪来的。这是搜查清单和他们的供词。”
郑士元:“为何孟庭林家只搜出五十贯?”
马衙役:“据他夫人说,孟庭林本不想贪污,但是朱桓等人都贪污,他若不贪一点,朱桓等人就会找茬整他。为了跟他们搞好关系,他只好贪一点。因为贪污六十贯要判死刑,所以他只贪污五十贯。”
居然有这种官吏,为迎合贪官而不惜沾污自己,真是糊涂透:“好,你们干得不错,辛苦了。明天本官亲自提审朱桓。搜出来的金银财宝一律放在金库中封存,他们的家属全部送进大狱羁押候判,他们的仆人全部软禁起来,结案之后再放人。”
两名衙役躬拜:“遵命!”
朱元璋与胡惟庸等大臣到达中都后,每天忙于视察中都的建筑。
明朝建立不久,朱元璋考虑在南京建都的朝代都不长久,东吴六十九年,东晋一百零二年,南朝宋五十九年,齐二十三年,梁五十五年,陈三十二年。便召集大臣议论另建京都之事。大臣们提了在长安、洛阳、汴梁、北平等地建都的方案,朱元璋都不欣赏,他认为他的老家临濠府前临长江后靠淮河,既有天堑可恃,又有水运便利,倾向在临濠府建立中都。大臣多是淮西人,都愿意衣锦还乡,也就都赞同朱元璋的看法。于是朱元璋是下令太师李善长负责修建中都,因中都宫阙建在凤凰山之阳,朱元璋就将临濠府改为凤阳府。
中都城规模非常宏大,占地面积约五十多平方公里,按设计,有宫殿、太庙、太社稷、圜丘、方丘、日月山川坛、城隍庙、开国功臣庙、历代帝王庙、钟鼓楼、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百万仓、观象台、会同馆、国子监、六公二十七候第宅、皇陵、十王四妃墓、皇城、禁垣等建筑群。这个设计是集二千多年来我国都城建筑之大成的一座最为宏伟的都城。其规划遵循《周礼?考工记》王城制度,上承唐宋,下启明清,若能建成,将在中国古代都城建设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朱元璋率领群臣登上一座箭楼,放眼四望,在建的宫殿星罗棋布,民夫和工匠密密麻麻,像一群群蚂蚁,围着宫殿干活。
胡惟庸指着建筑群对兴奋地朱元璋说:“这规模,这气势,比京城大多了,宏伟多了。我朝威镇四海,是得有座象样的都城。”
唐铎微笑地说:“京城虽然龙蟠虎踞,金城汤池,但它离中原较远,不利于控制北方,而中都前有江后有淮,有险可恃,有水可漕,是建都的理想之地。”
胡惟庸谄笑地对朱元璋说:“陛下,微臣以为,我朝都城,当为天下第一都城。中都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微臣以为,还应在城北和城南再建两座二十五丈高的宝塔,兴建一座高二十丈的楼阁,用来会见各国来使,让各国朝觐使者望而敬畏,以扬我华夏之威!”
朱元璋摇摇头,严肃地说:“我朝刚建不久,百废待兴,老百姓还很穷,能开建中都,朕都是咬着牙齿下令干的,不能再加码了。俗话说,修塔七层,不如暗处点灯一盏。有点钱,要多为百姓办些好事。要说扬威,只有国家强盛,老百姓富足,老百姓肯为朝廷效力,国家才有真威。老百姓穷,国库空,殿宇修得越辉煌,国家就灭亡得越快!”
热脸贴上了冷水缸,胡惟庸心中颇不是滋味,尴尬地点点头:“陛下高屋建瓴,心系万民,于安思危,微臣倾心敬佩,深受教益。”
朱元璋问工地负责人长兴侯耿炳文:“你说说,工程量完成了多少?”
耿炳文:“启禀陛下,一共完成五分之一。”
朱元璋:“每天有多少人在工地干活?”
耿炳文:“十二万人。”
朱元璋:“材料费和人工费,一天的总开支得多少?”
耿炳文:“得二十万贯。”
朱元璋惊讶地说:“乖乖,这一年下来不就得七千多万贯!朝廷哪能负担得起。能不能尽快把摊子舖小一点,一天的总开支控制在十万贯左右?”
耿炳文:“微臣找部下商量一下,尽快缩小规模,按一天十万贯来安排。”
朱元璋:“这里有没有克扣工钱的情况?”
耿炳文:“绝对没有。”
朱元璋:“定远县的工匠搞厌镇法和炸行宫之事,是个警钟啊,大家都得从中汲取教训。”
胡惟庸连连点头:“这个事件非常严重,特别是那些搞厌镇法和炸行宫的工匠,一定要从严惩处!”
朱元璋严肃地说:“炸行宫的工匠当然要从严惩处,可是,逼得工匠铤而走险的官吏更要从严惩处!”
朱元璋继续往前走,下阶梯时,胡惟庸谄笑地扶着朱元璋:“陛下,当心,下慢一点。”
“没关系,朕还没到七老八十。”朱元璋笑着拨开胡惟庸的手,他心里既讨厌胡惟庸献媚式的亲热,又不想让人看见他被人搀扶的形象,他要让臣民确信,皇帝非常健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