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如廉诚恳地说:“不说您对我的提携之恩,也不说曾是同学和同志,看在我与她相好一场的份上,我也得救她,我蔡某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陈梦园急切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蔡如廉说:“只有我去找张据武了,这人贪财,多送点礼,可能打动他的心;实在不行,再点明秀英和您甚至和我的特殊关系。当然我会策略一点,见机行事。”
陈梦园急于见到女儿,说:“能不能让我先到牢里看看?”
蔡如廉说:“您别急,等我见过张据武再说。”
陈梦园就说:“花多少钱都不要紧,我倾家荡产,也要把秀英救出来!”
傍晚时分,蔡如廉面有喜色地回来了:“陈老先生,有眉目了!”他告诉陈梦园,张据武见钱眼开,加上陈秀英不是首犯,又是女流之辈,两百块光洋换取了张据武的点头。只是陈秀英出狱之后必须具结悔过书,不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并且与蔡如廉结婚。陈梦园盯着他:“你这不是趁人之危么?婚姻之事岂能强求!”蔡如廉胀红了脸:“我这是自找麻烦呢,不这样张据武就不相信我何以要救她!再说我也是真心爱她,难道与我结婚比坐牢还难受?这一条主要是对付张据武的,无关紧要,我不会勉强她的。她不愿意出来以后可以取消。”陈梦园蹙眉道:“秀英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会具结悔过书么?”蔡如廉说:“这就要靠你去说服她了。还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
顾不上吃晚饭,陈梦园跟着蔡如廉匆匆前往县监狱。县监狱就是以前的看守所,监狱长也就是以前的看守所长,认出陈梦园,还叫了他一声议长。监狱格局如旧,只是原来羁押的一些盗贼、抢匪、杀人犯已通通转移别处,大大小小的囚室里全部是刚抓来的**人、工会与农会的干部以及农民自卫军成员。陈梦园从两排囚室之间的过道走过,心中不禁一阵阵发紧。燠热的臭气在四周蒸腾,伤疼者的呻吟此起彼伏。监狱长把他们带到过道尽头,打开左边一间囚室的门。陈梦园辨认出,这就是三年前刘维国关押他的那间牢房,三年前是女儿营救他,而三年后,竟是他来营救女儿了。门吱呀一声敞开,里面拥挤着十余个衣衫褴褛脏污不堪的女犯,陈梦园一时认不出哪一个是女儿。直到其中一个向他扑过来,叫了一声爹,他才从一团蓬乱的头发下辨认出女儿的面孔。
陈梦园心头一酸,哽咽道:“秀英,你受罪了……”
陈秀英伏在他肩头轻轻抽噎,瞥见蔡如廉,立即抬起身,擦干眼睛,“爹,你怎么来了?”
陈梦园说:“爹来救你……”
这时蔡如廉碰了一下他,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对监狱长耳语了几句。监狱长立即吩咐狱卒将陈秀英带往审讯室。
一行人便来到审讯室。审讯室外除了狱卒,还有张据武的兵扛着枪游来游去。蔡如廉叫监狱长与狱卒退出门外,待屋里只剩下他和陈梦园、陈秀英三人,才说:“秀英,我们想办法救你出去,你要好好配合。”
陈秀英怒斥道:“你这个叛徒!我不想听你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蔡如廉说:“你冷静一点,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心要救你出去。”
陈秀英不屑地乜他一眼:“那好,你现在把我们都放出去!”
蔡如廉苦笑道:“我还没那个能耐,也不可能。其他人我管不了,可对你,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早说过,我是个把私人感情置于政治见解之上的人。”
陈梦园也说:“秀英,是真的。”
陈秀英情绪平缓了些,思忖片刻:“那么,你所谓的配合,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如廉顿了顿,就把要求她做的说了,补充道,“就这些,还是送了不少礼,花了不少的周折才争取来的,把你作为一个特例。”
陈秀英冷笑道:“这么说,你认为我愿意成为这个特例罗?”
蔡如廉说:“你的脾性我何尝不知?可为了你,我必须作出努力,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使只是为了父母,你也应该争取出去。”
陈秀英说:“我应该怎么做心里很清楚,当初在党旗下你是怎么教导我的你都忘记了,我可还没忘。”
蔡如廉窘然一笑:“彼一时此一时嘛。”
陈秀英走到他面前,说:“莫浪费口舌了,我不愿当这个特例。”
蔡如廉说:“不要说绝了,你好生考虑考虑。”
陈秀英想想,说:“除了几点不可考虑外,还有一点可考虑的。”
蔡如廉眼里一亮:“哪一点?”
陈秀英说:“与你结婚这一点,如果你能把牢中这些同志都放出去,我答应跟你成亲。”
蔡如廉眼里的亮点就黯下去;“这、这怎么可能?”
陈秀英说:“既然不可能,那送我回牢房吧!”
蔡如廉焦急地搓搓手,看着陈梦园:“这、这……”
陈梦园哀哀地:“秀英!你再想想吧。你哥常年在外,我身边只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啊!”
陈秀英把脸偏向一边,颤声道:“爹,原谅女儿今生不能尽孝,只有来世再报答您了!”
蔡如廉说:“秀英,你这是何苦!”
陈秀英喝道:“你少?嗦!若依你的条件,我不会出去的,你就是像那年刘维国对待我爹一样把我抬到街上去,我也会跑回牢里来的!你若真还有一点侧隐之心,就给牢里的伤病员多给点药。”
蔡如廉立即点头:“这我可以办到。我仍希望你回心转意。”